文莉下午约了客户,一点半就走人,我上床睡午觉,沈嫂忙过了厨房,又巴结着用割草机堆草坪,我开着窗户,风阵阵拂来,混合着清新的草香,说不出的好闻,有她长驻在此,我真的要变成老太爷了。
躺在床上,我闭着眼睛想安兰,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中,我又回到了纽约,回到百合画廊,回到我怎么也回不去的30岁……
是一阵笑声让我醒来。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碧随,她总要搞出许多把戏让人注意她。
我探头出去,没有人待在已经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草坪上。但那儿有一个不锈钢架,架子上有一头白色的鹦鹉,它正发出第二阵怪笑声,笑得人一阵毛骨悚然,活像金银岛里那个独脚海盗的宠物。我关上窗子。
对付不速之客的办法就是不理他。
但没有5分钟就有人来敲我的门。
“老爷!老爷!”是沈嫂。“什么事?”我应。
“有一位桂小姐来看您!”
“说我不在。”
“啊!”她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又来敲门。
“谁来都说不在。”我有点烦了。
“我就知道你在!”门开了,站在那里的是碧随,打扮得一身娇俏,火红的露背装,裙子短到膝盖上5公分,愈发显得奶油色的皮肤丰润动人。
我慌忙坐起,抓起床单围住身子,狼狈地呵斥她:“走开!”
“你怕什么?”她笑。
我穿着暴露当然怕她。
“难道你去海滩游泳还穿貂皮大衣不成?”她毫不在乎,抱着膀子,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你偷看男人要长针眼。”我碰上她是秀才遇到兵,只好下床用壁橱遮住身体,赶紧穿衣服。
“笑死人!”她不屑地说:“在我们学校,大家用同一个更衣室也没听说谁会害眼睛。”
穿好衣服我匆匆下楼。
“急什么?有鬼追你不成?”她嘀嘀咕咕。
沈嫂还真当她是客,捧出了柠檬汁、小点心等等,排了一桌子。
“桂小姐很忙,马上要走。”我告诉沈嫂无须多礼。
“谁说的?”碧随诧然:“我很有空,怎会马上要走?”
她要待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只好往外走,门一开,鹦鹉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活见它的大头鬼。
“你去哪里?”碧随见我推了脚踏车就走,追了上来,一屁股就挤进横杠上,大夏天,也不嫌热。
“你这样胡来,邻居看了像什么?”
“人家会羡慕你。”她仰起头,令人目眩的面孔只差没贴上来。
“拐诱未成年少女要犯国法的。”我面无表情地刹住车,她得寸进尺、节节进逼,真要逼得我走投无路才甘心。
“我们何必老为这些不相干的小事吵来吵去?”她不以为然地搂住我的腰:“我有个建议——”
我之所以会听从她的建议是她搂得太紧,我又不敢闪开,唯恐一松手她会自车架上摔下来。
我们达成协议,到镇上的小戏院去看重映的老片“红萝卜”。所乘坐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
“我要坐在横杠上。”她永远是反对的,但我坚持,如果她不另骑一辆,我们可以改搭公路车。
她骑起单车来比她开那辆意大利敞蓬车更嚣张,尤其是露在迷你裙外的玉腿更是了无遮掩,看得我心悸不已。
“去换条长裤,这么短的裙子像什么话?”我皱眉,她这副德性到民风保守的小镇上去,挨石头子的一定是我。
“这怎么算短?”她把她那个俏鼻子皱成一团:“比游泳衣长多了。”
这些无谓的争辩输家当然是我。
到了戏院,影片已经开始了,四周漆黑一片,碧随紧抓住我,十分夸张地说:“好黑啊!怕死了!”
我只有立刻找好位子领她坐下,看了没一分钟,她开始叹气:“好渴哟!赶了那么远的路连杯水都没得喝!”
我奔出去替她买汽水。
才喝了一口,她又说:“咦!你听,有人在吃东西,好香哟!”
我出去第二次,买戏院门口刚烤好的苞谷,回座时,引起一连串不满意的嘘声,她再要开口,我教她闭嘴。
碧随吃完苞谷,该乖乖看电影了吧,她大小姐还有花样,等我警觉时,才换上的干净衬衫已满是她粘湿湿的手印子。
“谁教你出门不带卫生纸!”她理直气壮地说:“不然我擦在哪里?”
这就是带儿童观看电影的下场。
看到一半她居然整个人倚在我身上,这未免过份,我换了一张椅子,躲她远远的。
“干嘛?我会吃掉你?”她大惊小怪,我又招来一顿嘘声。
好容易挨到散场,她赖在座位上不肯走。
“前面我都没有看。”她说:“我至少该看到片头。”
那是她的问题,不是我的。
沈嫂忙了一下午作晚饭,我得回去捧场。
“等等我嘛!”她追了出来。“一点骑士精神都没有。”
天色已渐渐转黯,我们在徐徐的晚风中赶路——郊野的景色在晚霞辉映下格外美丽,我骑着骑着,心里的不高兴就消散了,碧随还是个孩子,跟她一般见识又是何苦来哉。
碧随起初见我不理她,有些讪讪然地只敢跟在后头,当我发现她停下车时,她蹲在草地上。
我以为她出了什么状况只好回头,才一靠近她就抬起头,手里举着一把野花。
“给你!”她笑着说。
我啼笑皆非地摇摇头,看见我笑,她又恢复了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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