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芒和陈沫的概念里,阿花就跟妈妈差不多,他们忘了阿花只是一个未婚的年轻姑娘。
陈沫记得大约是在自己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阿花好像忽然开始非常在意自己的容貌了。以前早上起来清水冲个脸就完事儿,现在要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照上半天,还买来各种香喷喷的擦脸油、香粉、口红……脸上擦得白白的,嘴唇涂得红红的。但是这妆还不如不化,大红的口红让她的龅牙更明显了。
有一次,陈沫放学路过菜市场,菜市场有一处搭着大棚的空地,里面聚集了很多卖衣服的人。陈沫看见阿花正在里面挑选衣服。那时候正流行《还珠格格》,阿花左比较右比较,后来挑中了一件印着还珠格格演员头像的镶着水钻的T恤,翻来覆去地看,十分喜欢。
她与卖家讨价还价了半天,卖家不耐烦了,直接一手抢过衣服:“我不卖你了!别脏了我的衣服!丑八怪!我要长成你这样,我都没脸活!”
其他卖家也凑热闹般跟着嘲笑起阿花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还想穿漂亮衣服呢!”
“就你这模样,穿什么都糟蹋!”
陈沫看见阿花垂着眼泪走了,脸上红扑扑的胭脂被眼泪冲刷得十分斑驳。这是陈沫第一次看见她如此难过。
陈沫看着阿花走远了,然后悄悄溜到了那一排衣服架子的背后,用力地踹了一脚,挂着衣服的架子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大片。刚才还在对着阿花恶言相向的卖家们,此刻手忙脚乱边叫骂边收拾散落的衣服。一片混乱中,陈沫偷偷溜走了。
直到长大一些,陈沫才理解那一天,或者说那一段时间,阿花用挣来的微薄薪资,买一点廉价的化妆品和衣服,努力装扮自己,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为了改变自己人生境遇而进行的挣扎。
陈沫起床后洗漱完毕,下楼去商场里重新买了一身外套、一部手机,然后去之前那家酒店,找到那个被他摔坏手机的房客,把新手机给了他,看着他删掉视频;然后去敲了敲唐佑佳的房门,里面没有人。他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但是忍住没有给她发信息。陈沫溜达到大街上,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回到了和高一芒住的酒店。
高一芒回房间已经是晚上了,他一言不发,打开电脑,插入一个U盘。
“你知道那个女人今天去哪儿了吗?”高一芒忽然问道。
“不知道,怎么了?”
“她今天去找了张阿姨。”
陈沫一惊:“她去找张阿姨干什么?”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知道她去找了张阿姨。以及,她是怎么搞到张阿姨地址的。”
“怎么……你跟踪她?”
“今天早上我们来这边办理完入住之后,你睡了。我回了那个酒店,守着她出门,吃早餐,在餐厅里给她安了窃听器。”高一芒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沫怒了。
“你听听吧。”高一芒没有解释,只是在电脑上播放今天录音的成果。
高一芒先播放了唐佑佳上午给秦梓菲打电话时的录音,窃听器录不到电话那头秦梓菲的声音,但是清楚录到了唐佑佳说话的声音。录音里,唐佑佳在向秦梓菲打听张阿姨的住址。
“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她在打电话向人打听张阿姨住在什么地方。她说张阿姨的住址在派出所登记了,所以对方就能打听到。这是什么意思呢?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到派出所登记的地址呢?警察啊!她在向警察打听张阿姨的地址!”高一芒说,“你清醒一点吧,这个女人,就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我看昨天晚上走廊里被人欺负的闹剧,一定是她自己导演的,就是为了接近你,引你上钩。”
高一芒把录音快进了一会儿,开始播放另一段录音。这段录音是唐佑佳和张阿姨套近乎,然后一直在打听陈沫和高一芒父母的事情。
当张阿姨提到,他们的爸爸据说跟别的女人去了广州之后,唐佑佳问:“这是……2004年的事儿?”
高一芒说:“你看,她直接提到了2004年。你觉得这个2004年是怎么来的?是她随口说的?怎么可能!”
然后,录音里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喊“三姨”。陈沫诧异道:“彭露?!她怎么会在那里?”
“我听见唐佑佳要去找张阿姨,就给彭露打了电话,让帮忙过去一趟,一定不能让唐佑佳从张阿姨那里打听到关键的信息。”高一芒说。
录音继续播放,紧接着,唐佑佳说:“不好意思冒昧问一句,我好像听说,陈伯伯的右手是六根手指,真的假的?”
听完这句话,陈沫抱着头,把头埋了下去。高一芒说得一点都没错,唐佑佳接近自己,就是有目的的;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缺失的花盆,就是被唐佑佳他们拿到了,那个花盆里就是手。他们知道了事情发生在2004年,还知道了六根手指的事情。
也许从一开始,唐佑佳来便利店买东西,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所有的语言,所有的眼神,都是装出来的,都是为了接近他陈沫而演的一出戏。这戏,只有陈沫傻瓜一样地信以为真,把别人处心积虑安排的相遇,当成美好爱情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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