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意识越来越清晰，秦颂逃避现实般不肯睁眼，耳边是哀泣的哭声。
似乎是有人摔倒了，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秦颂睁开眼，四周是雪白的墙壁，秦渺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看着左手手腕上的纱布，轻声喊，“……姐姐。”
秦渺一愣，惊喜的看着他，随即又哭了起来，“你没事吧？怎么回事，爸爸死了……”
秦颂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眼里一片茫然，没有开口。
秦渺却突然激动起来，她从地上爬起来，边哭边指控，“……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他为你连命都丢了，你连一滴眼泪都不肯掉吗……”
秦颂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死了，死在那场车祸里。
心里涌起残忍的快意，他突然笑起来，“……他死了？哈哈……死得好。”
秦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漂亮的脸上一片凄然，她缓缓后退，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
秦颂看着她踉跄而去的背影，面无表情的想，
大家都别好过，这才算公平。
他伤得不重，但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期间秦渺来看过他，带着各种补血的汤，她不说话，秦颂也不理她，两个人都怪异的沉默着。
一个多礼拜后的一天，秦渺抱着骨灰盒来看他，问，
“我们没有多余的钱了，妈妈下葬不久，让爸爸和她葬在一起好吗？”
秦颂看着那只黑色的盒子，脸色森然，
“……不行。”
“秦颂！”
秦颂闭上眼，似乎是累得很了，声音却不容置疑，
“……只要你不怕我挖了他的坟……”
“秦颂！”秦渺气得发抖，抱着盒子破口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对你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你失心疯了吧你！”
秦颂睁开眼睛看着她，突然笑了，
“他的恩，我承不起。”
他是一切噩梦的根源，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他再死一百次，恨不得从未遇见他，以往视他如父的时光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他的彻头彻尾的魔鬼，怎么可能让他再去打搅江凝的安宁？
那之后秦渺再没来过，出院那天天气很好，他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心头一阵茫然。
他活下来了，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沿着街道一直走，走到在放暑假的学校，又走到江凝任职的小学，还有那个老祠堂，江凝在那里唱过昆曲，一大帮老头老太太都喜欢她。
他乱七八糟的想，也不知道那帮爱嚼舌根的中年女人老了是什么样子。
一直到天快黑了，他才回了那套小公寓。
客厅里开着灯，秦渺在卧室打电话。
茶几上放着一张录取通知书，薄薄的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秦颂拿起来看，是所很好的大学。
秦渺的声音隔着半掩的房门传过来。
“……堂叔，对……爸爸已经下葬了……我考上了Q大，嗯……是的，我是想借点学费……拜托……堂叔？”
“表姑……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写借条……我会还……毕业后我双倍还你，我求求你了……房子的钱妈妈看病用了，还有弟弟，弟弟还在医院，他才刚上高中……我不能不管他，他才十六岁……帮帮我们吧……
她边哭边打，最后听不到电话声，只有绝望的哭声。
秦颂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站了很久，终于还是往卧室走去。
人心总是肉长的，你不能不管我，我也不能不管你。
我这辈子已经毁了，总不能见你也毁了。
秦渺坐在地上，两只眼睛通红，看见他眼泪又下来了，
“秦颂……怎么办，我们上不了学了……”
秦颂在她面前蹲下，拿过她的手机翻了翻，“你们家亲戚也不怎么样嘛。”
“本来就联系得少，”秦渺还在抽噎，“爸爸一死，房子又卖了，我开口借钱他们都怕有去无回。”
“怎么都是那边的亲戚，你妈妈那边呢？”
秦渺摇头，“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我从来没见过那边的亲戚。”
秦颂沉默了一阵，将那张通知书递到秦渺手里，
“你去念大学吧，我挣钱供你。”
秦渺满脸震惊，“说什么呢你，你才多大，要去也是你去……”
“我不想念了，”秦颂没什么表情，“这学期我都没怎么去过学校，期末考也没参加，读书没意思，我就是想辍学，所以秦……所以你爸爸才整天训我，训多了我觉得烦，那天在车上就是因为这事吵架，所以才出的事……”
“我爸也是为你好啊！你还……”秦渺又激动起来，随即又是一脸庆幸，“是因为这个……还好不是像她们说的那样……”
“哪样？”
“没什么……”秦渺摇摇头，显然被他说动了，“那、那你还没成年，去做什么呢？”
“总有办法，你别操心了。”
秦颂缩在封居鸣怀里，被子盖到头顶，声音有些朦胧，
“……她那个时候对我很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想着不能不管我，所以我没办法不管她，尽管她爸爸……”
封居鸣说不出话来，只重重吐了一口气。
秦颂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腿疼吗？”
“腿不疼，心疼，”封居鸣狠狠揉他的脑袋，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他，让他受了那么多苦。
“……其实秦渺以前真的很好，我叫秦念平叔叔，她一直是叫江凝妈妈的，女人应该都想要个女儿吧，她们很亲，江凝最后那段日子，其实秦渺陪她比我陪她要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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