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书坊的掌柜曾在我去买限量版小人儿打架的文学作品时,拉着我的手,和我殷切地促膝长谈了一番。他当时说:“苏小姐啊,其实这天底下的美人儿是看不完的。你年纪还小,应该将更多心思放在读书上面。”
彼时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闻言,抬头觑了他一会儿,认真地问:“你被我小叔打了?”
掌柜的脸一白,连连摆手解释:“不是的。只是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劝劝小姐。小姐,你要知道,‘天下美人儿多腹黑’这个道理。”
“哦。”我回以一个字。
掌柜不言放弃,痛定思痛后特别正气凛然地跟我说:“小姐,这好色是病,得治!”
我与他对视片刻,接着我肯定道:“你被我小叔打了。”
掌柜无语。
很多年以后,我忽然觉得这个掌柜还是很有文化的,说话还有些道理。比如,天下美人儿多腹黑;再比如……好色果然是病。
但我已经放弃治疗了。
出了王府正厅,前脚我一踏入厢房,后脚王老就领着两个家丁跟了进来,分别抱了两摞书放在书案上。随后,王老笑眯眯地跟我交代:“小郡主,王爷吩咐,让您把这两摞书抄写一遍。”
我回头睨着有我半人高的书山,茫然地问:“抄写一遍?”
王老继续笑眯眯道:“是的。王爷还说,不抄完不准吃饭。”
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然后,我用尽各种方法和王老撒娇卖萌,打滚撒泼,他都无动于衷。我又去讨好李婶,李婶说了:“小姐,你这嘴太拉仇恨,就该狠狠治!”
我顿时又想去开青楼了。
我无计可施,而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我动作生疏地拿着生笔,翻开泛黄的书页,看着陌生的字开始在白纸上龙飞凤舞。
我抄了两三个时辰,手也抄肿了,嘴也抄歪了,盘好的发髻都抄得披散了下来,却只抄了半本。
那个时候,我悲从中来,望着天际,盘算着现在逃回镇国将军府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想:有一半的可能是我刚逃至中途,就被慕渊的人抓回来,需要抄的书从两摞变成四摞。他再将一本折子送至王上跟前,说我心性难驯,孺子不可教。不久以后,小叔从边塞赶回来,撅断了我的腿。
还有另一半的可能,是我成功逃回镇国将军府,享受着大好人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然后李婶将一封家书送至边塞,小叔赶回来,撅断了我的腿。
我决定,还是抄书算了。
到了亥时,我昏昏欲睡,手边抄写好的书稿才一本,剩下的不知要抄到何年何月。我摸了摸饿扁的肚子,开始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明明我和他有过肌肤之亲了,他怎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呢?就算是不给我好脸色看,好歹得给我饭吃吧,我还是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啊!
又或者,他是怕和我相认后,我把他和山匪头子的不雅事儿曝光出来?不就是个断袖之癖嘛,有什么紧要的?
我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李婶一度以为我魔怔了。
我定下思绪,决心为了以后的日子能过得舒坦些,还是去和慕渊套下近乎。
我放下紫毫笔,把随身的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不过片刻,便整理出满满一衣兜的礼品。
全是我的悉心珍藏啊!
我流着眼泪,和这些东西好好道别了一番,继而推开房门,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态,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刘海,迎着凛冽的夜风,迈着豪放的步子,踏步而去。
王府的格局非常之大,我初来乍到,难免迷路。我威逼利诱了好几个下人才找到了慕渊的寝院。说起来,他的住处和我小叔的倒有几分相似,都处在府邸的最深处,院落里遍布着花花草草,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只是小叔无理由地偏爱杏树,而慕渊好像没什么特别喜爱的。我转了一圈,发现院子里什么花草都有。此处异常宁静,除了天上偶尔飞过的鸟,几乎听不见其他声响。
此时,慕渊的房里一灯如豆。我在门口站了片刻,理了理衣襟,再摆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微笑,抬起手,轻叩房门。
片刻,他温润得如春风般的嗓音传来:“何事?”
我捏住鼻子,细声细气地喊:“王爷先生,是我。”
里面沉默了一阵,又问:“何事?”
这人把王爷的架子端得太稳,如此淡定地问我何事,我又不好直说我是过来送礼的。思量再三,我只好厚着脸皮,猥琐地道:“王爷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慕渊许是估算了一下我半夜兽性大发的可能性有多大,确定安全后,方开口道:“进来吧。”
得了允许,我自是激动,两只小手搓了搓,轻轻推开了门。
慕渊仍是穿着那袭月白色的常服,坐在屋中的太师椅上,一只手撑着头,好看的眸子半眯着,因为是凤眼,所以恍然望去还以为他睡着了。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的脸色比白天看起来更显苍白,一副病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我瞧着他,心口没来由地一揪,暗骂老天暴殄天物。
他也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眉头微微一蹙,问:“小郡主半夜造访,所为何事?”
我回过神来,忙一脸天真地问:“王爷先生还没有休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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