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甜,忽然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脚步声迅速远去,而后,便是马匹的嘶鸣,混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和人们谈论的嘈杂声响。我意识到事情不妙,一个鲤鱼打挺,当即翻身起了床。
急匆匆地穿好鞋袜,我背上重剑,打开门一看,大漠的方向已然火光冲天。彼时也顾不得发髻凌乱,我跑到花园里,恰巧看见慕向南和一干王族侍卫也在。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慕向南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神情凝重,望着被火烧透的天边,道:“北曌破了慕容楼主的迷城阵,很快就会兵临城下。”
我大惊,满脑子顿时只有一个想法,傅瑾还在大漠里!
一念至此,我后背发麻,慌乱地左右环顾一圈,问:“我小叔呢?”
慕向南迟疑道:“苏将军他……方才不顾我的劝阻,执意领了苏家军出城去了。”
“出城?往大漠?”
“是。”
果不其然!
我来不及思考,脚下轻功一使,疾驰向马棚。
慕向南在身后喊:“愉悦!回来!现在北曌进军到哪里尚且不知,你若跟去会万分危险!”
我摆手:“放心!我有分寸!这回你别掺和!”
言尽,我人已骑在了马背上。我挑的是慕向南的坐骑,那是世上难得一见的洪烈马。这马性子极烈,速度快得惊人,只要全速跑起来,我的头发被吹掉两三百根是特别正常的事。幸得幼年时慕向南训它我还帮了不少忙,所以它这会儿也不认生,驮着我四蹄飞奔。
临到城门,见着两排守兵正合力在关那两扇千斤巨门,我气沉丹田地号了一嗓子:“且慢,先放洒家!”
两排守兵一愣,回头还没看得清楚状况,洪烈马就奔驰而过,扬起的灰尘糊了他们一脸。
顺利出了城,我快马加鞭往傅瑾住处赶,行到一半时,果然就遇上了小叔等人。
心头的大石一瞬落地,我兴冲冲地追上去打了个招呼:“小叔,这么巧!”
小叔竭力冷静下来,沉声喝道:“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碍于后面一群苏家将领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俩,我不能服软,于是哼唧两声道:“我就不回去,我要去看看唯一能给我苏家传宗接代的瑾姨还健在没有。反正我都跟到这里来了,你要狠得下心,就打死我!”
看见小叔的眼神,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若现在不是大军压境情势危急,他真的很有可能先打死我。
小叔攥紧拳头,刚想再说什么,蓦地响起一道爆破声,他未脱口的责备立刻变成了:“阿悦!小心!”
我神色一肃,欲要有所动作,小叔迅速地从自己的马上扑了过来。我承了他的重量,狠狠地摔在地上。方寸之外,一股火舌乍地窜起,在极短的时间内又灭了下去。
爆炸的声响一时不绝于耳,震得人耳内嗡鸣。我在小叔的保护下,眼睁睁地看着周围闪躲不过的苏家军被火药炸得血肉模糊,哀鸿遍野。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战争,是如此残酷。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爆炸才停下来。我见莽莽黄沙中再无动静,稍微喘了口气,推着小叔的肩膀喊他,他却没有反应。
我顿时紧张得浑身僵直,又颤着声连叫了他好几句,他方蓦地一扭头,喷出一口血来。苏涵快步靠近,帮着我将小叔挪到一边坐下。我忙不迭去查看小叔的伤势,这才发现,他的后背已被完全炸烂,破损的衣衫被血湿透,染红了一大片沙地。
我喉头发紧,扶着小叔问:“小叔,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小叔缓了缓,将嘴角血迹一擦,板着脸道:“无碍,这点儿小伤算不得什么。”
“可……”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便吩咐苏涵:“将小姐送回日月楼,现在!”
“是,将军!”
苏涵一口应下,刚想着来拉我。不料,远处沙丘下忽地杀出一队人马,高声道:“你们谁也走不了!”
苏涵一马当先挡在我与小叔跟前,凝望片刻,说:“是北曌的先锋军。这火药想来是他们埋下的。将军,现在敌众我寡,也不知是否还有火药,你与小姐先行离开,让我和一干兄弟断后。”
“废话!”小叔站起身,月色之下,他背影笔直,丝毫看不出受了伤,唯独那负在身后微微颤抖的拳头,让我知道了他有多痛。
我听见小叔道:“区区蝼蚁,尚不足入我的眼。你与众人带小姐回去,我稍后自会回去。”
“将军!”
“这是命令!”
说话时,北曌的先锋军已经冲至三丈开外。苏涵无可奈何,转头刚刚看向我,便听风声中“铮”的一声清脆剑响,百斤重剑刹那间阻了敌军来路。
“哼,有我苏霸天在此,岂容尔等撒泼?!”
我想,小叔此刻必然想拎住我一顿胖揍。我没给他这个机会,话音一落,足下轻点,我如利箭般射进了敌军之中,手上重剑一舞,势逾千钧,顷刻沙地下陷,疾风横扫数丈。
苏涵唤道:“小姐!”
紧接着诸多苏家将想拥上来护我,小叔却扬手道:“慢。”
苏涵等人不解。
小叔道:“阿悦已身处敌阵,若再有火药,这三百余的先锋军断不可能齐上,以命搏命。先按兵不动,我也想看看,此子如今的能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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