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洞窗上亮出一丝蟹壳青, 宇文昭从拔步床上坐起来。少帝刚过了八周岁,小脸绷得紧紧的, 任由奴才们服侍着穿好了朝服。他头戴紫金冠,身穿麒麟袍,十二冕旒垂落在他眼前。
乾清宫里的青桂香已经渗透进了每一件陈设之中,经年累月都带着淡淡的青桂味, 宇文昭扶着黄门的手,缓缓坐到了龙椅上,他的目光落在了严鹤臣身上。他身上穿着行蟒,眉眼间烽火粲然。
他率领众臣向宇文昭行礼,宇文昭看着他们跪地高呼万岁,缓缓抬手:“众卿平身。”
今日的朝会流程,和过去的一整年都没有丝毫变化,宇文昭起身、上朝的时间永远恪守成规, 朝堂上的奏疏也永远都是不痛不痒的几件事,严鹤臣总揽朝纲,大权在握,俨然就是紫禁城的主子。
今日却和以往不大一样了。光禄大夫沈让手举笏板对着宇文昭行了一礼:“少主登基一年有余, 如今天下虽定,然四外皆有群狼耽耽虎视,臣等以为主少国疑, 天下动荡, 需选有才能之人才可担此举国重任。”
这有才能之人以不言而喻,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人人都把目光落在少帝和严鹤臣身上,少帝微微抿住了嘴唇看向严鹤臣:“摄政王雄才大略,可堪大任,朕愿退位让贤……”
“陛下!”严鹤臣突然出言打断:“陛下尚且年幼,我等臣子理应精心辅佐,此等言语大可不必再提。”他踅身看去,环顾朝堂,没有人敢和他对视。看着这个画面,宇文昭的脸绷得紧紧的。
散了朝会,严鹤臣专门落在最后,他绕过乾清宫,看见了正走向寝宫的宇文昭:“陛下留步。”宇文昭停住脚步踅身看向他。
“陛下,”严鹤臣挥手屏退左右,静静地看着宇文昭,“您是一国之君,下次再有此类之事发生,您大可打他的板子,把他叉出去。您是天下共主,任何人都不能逾越您的位置,包括臣,您懂吗?”
“这表面的归顺有什么用?”宇文昭的声音静静地,他抬起眼睛看向严鹤臣,“叔父以为呢?”
严鹤臣没料到宇文昭是这样的想法,他愣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皇上还小,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忠心归顺的,到时候我也会归政于陛下。皇上也该有自己的决断了。”
他正说话间抬起头,灼热的阳光之下,明珠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女裙,立在不远处的丹壁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她的裙边被风吹起,亭亭玉立,好像九重天上的神仙。
宇文昭看见她,眼睛微微一亮:“莘乐姑姑!”下意识又看向了严鹤臣,见他没有什么表示,终于放心大胆地向明珠跑去。
明珠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忍不住盈盈地笑起来:“皇上怎么跑得这么急。”
宇文昭伸手去牵明珠的手,严鹤臣终于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宇文昭很怕他,立刻就想把手缩回来,却被明珠握紧了。明珠侧过来嗔怪地看了严鹤臣一眼,而后拉着宇文昭的手说:“今日姑姑给你带了几种糕点,要不要尝尝?”
看着他们二人走得远了,严鹤臣的脸阴沉着,身边的奴才们都瑟瑟发抖,不敢多言。他抬步往文渊阁走:“皇上练得字帖在哪,让孤看看。”
宇文昭美滋滋地吃了小半个时辰的点心,就被身边的小黄门拉走了:“摄政王过问了一下陛下的课业,陛下的字写得不好,摄政王又给陛下留了二十页……”
明珠倚着门框看着宇文昭依依不舍地走了,嘴角噙着一抹笑,下一秒就被人捞进了怀里。闻着严鹤臣身上熟悉的味道,明珠微微闭上眼睛:“皇上的字写得很好了,你怎么又让他练字?”
“你没事少进宫了,你每次进来他只想腻在你身边,书也不读了,折子也不看了。”严鹤臣从背后抱着明珠,轻轻揉着她的发顶,“糕点呢?”
明珠嗯了一声,侧过脸看向严鹤臣:“什么糕点?”
严鹤臣铁青着脸:“所以,你做的糕点,全都是给宇文昭的是吗?”
明珠有几分心虚:“原本你也不爱吃甜的,我做的这些兑了牛奶,我想着你约么是不爱吃的。你要是想吃,桌子上还有……”
严鹤臣很生气,真的特别生气,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因为几块糕点这么生气。严鹤臣生气,明珠也确实为此付出了代价,宇文昭一连三天都没有再看见明珠,甚至他还小心翼翼地问严鹤臣:“莘乐姑姑什么时候再进宫啊?”
看着宇文昭睁着眼睛看向自己,严鹤臣只想咬牙切齿地告诉他:“我恨不得她再也别进宫。”脸上还是露出风轻云淡的笑容:“你莘乐姑姑这几天累着了,过几天好了就来看你。”
懵懂的宇文昭心想,一定是给他做糕点把姑姑累坏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鼓足勇气问:“那宴和弟弟呢?姑姑能把宴和弟弟带进宫吗?”
严宴和还不满一岁,宇文昭曾经在严鹤臣家里见过这个弟弟,他小手小脚的,对着他咧着嘴笑,甚至在他的袖子上面抹了很多口水,就算如此,他依然十分喜欢他。
严鹤臣本想板着脸再训斥他几句,可看着宇文昭小心翼翼又略带期待的表情,他到底没有把训斥的话说出口:“宴和还小,等过阵子你出宫去看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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