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的日子,基本上是很无聊的。
乐乐在进宫之前,总以为皇宫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人的脸上必定是庄重威严。在里头若不是被头头宫女们欺负,就是会给皇族们虐待,包括三更就得起床干活儿,吃饭总是捡人家不要的、最最难吃的窝窝头和乾粟饭来吃,而且只要服侍的主子一有个不高兴,立刻就会被滴烛油、抽鞭子、坐老虎凳……
这是她在十六岁进宫的这一年,小脑袋瓜里装满的一切恐怖印象。
如果不是娘病了,爹又跟二娘跑了,家里米缸只剩下五颗米、一颗地瓜和一小块盐巴,她也用不著在宫里选侍女的时候自愿跑到县衙里报名。
虽然知道一进宫可能有去无回,为了那十两银子的卖身钱,她还是咬牙忍了,而且县衙的人还跟她说,若是进宫得到主子的喜爱,说不定每个月的月例攒一攒还可以托人带出来给娘呢!
冲著这一点,她说什么也要去。
不过乐乐还是在进宫的第一天就发生了状况——
「葛小霜。」
「有!」
「杜小云。」
「有!」
「杞乐乐。」
「……呜呜呜。」
念名单的劳公公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杞乐乐!」
「……呜呜呜……」
午后的後宫门突然吹起了一阵阴森森的冷风,副首领太监劳公公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怯怯地举目四顾。
宫女们个个低著头娇羞不已,一点儿异常的动静也无。
但见杨柳处处、流水淙淙,让明明是炎热的天候,在这儿也变得格外阴凉。
劳公公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这阵风吹得有点诡异。
听说……听说这个「德蘅小苑」在前朝并不是个宫女训练休息所,而是专门关一些不听话犯了错的宫女的地方。听说啊,以前曾有几个宫女想不开,在这儿上吊自尽了。
今年九十几岁的老醉鬼许公公就信誓旦旦的说,当年每逢阴凉的时节,他在这儿偷懒打瞌睡时都还会听到一阵「呜呜呜」的凄厉哭声……
劳公公一想到这儿,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该……该不会是真的吧?」
可怜他熬了四十几年好不容易当上副首领太监,千万千万不能在这个当头撞了鬼、中了邪呀!
「这个……那个……」他清了清喉咙,勉强控制两腿别不争气的打摆子,思忖著该怎么草草把各宫宫女的差事儿给处理掉,好赶紧回去烧个香拜个佛保佑平安哪!
「呜呜呜……」这次的哭声不再是飘飘怱怱的,反而有明显增大的趋势,这下子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不过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抛向背後——
照高矮胖瘦的顺序排列下去,在最最後面最不起眼的角落处,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肩头不断抽搐颤动,可是那越来越大的哭声就是从这儿冒出来的。
原来是人哭,不是鬼哭!
劳公公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後面後面那个……对,就是你,在哭的那个,抬起头来。」
小小身影怯怯地抬起头来,清秀的小脸上满是鼻涕眼泪,还一边吸气一边问道:「我……吗?」
「就是你。」劳公公排开人群,来到她面前左盯右瞧。
还好,虽然人是小了点瘦了点苍白了点,不过起码不是个鬼,而且看起来白白净净挺伶俐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温和地问。
乐乐胆怯地退後了一步,擦了一把眼泪,惧怕地望著他,「我……叫乐乐。」
劳公公眉毛往上一挑,「耶?你就是杞乐乐?」
她发著抖点了点头。
劳公公忍不住一击掌,「哎呀,这就是了。」
「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她大惊失色,漆黑滚圆的大眼睛眨呀眨。
「不是的,」劳公公看她大眼睛一眨,眼泪又要滚下来的模样,连忙挥著手道:「我是明白了,原来你就是杞乐乐,才会一连叫到你的名字就哭声不停。」
「……对不起。」乐乐很惭愧的低下头。
她也不是故意哭,就是忍不住哭……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只要一害怕还是一急,泪珠儿就不争气的滴滴答答掉下来,爹骂了几百次说她是倒楣鬼、赔钱货,家里都给她哭穷了,可是……可是她自己也忍不住哇,只要心头一酸,眼眶就热了。
真的是她把家里给哭坏了的吗?
一想到过去,乐乐的眼泪又夺眶而出,索性哇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哇……她进了宫了,再也出不去了,要在这儿被虐待一辈子了……哇……
她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天动地,劳公公差点没被吓死,手忙脚乱地掏出手绢儿来,拚命想要止住她的哭声。
「这这这……嗳,别哭哇,等会儿给主子们听见可怎么办呢?还有,待会儿各宫就要过来带人了,你这样子净哭怎么行呢?给人家听见可不得了哇!」
尤其消息要传到皇上那儿去了,还以为他们这些太监头头们虐待菜鸟,到时候他们可就百口莫辩了。
乐乐听见他这么一说,吓得不停眨眼睛,「给主子听见……就很惨吗?」
劳公公拚命点头,「很惨,非常惨。」
宫里头是很讲究劳工权益的,尤其是皇上皇后和太子公主,对奴才们的福利重视得很,上次就是飞霞宫苏娘娘的贴身侍女毒打一个小宫女,结果恰好被太子爷看到,当场就被撵出宫外,终生不得再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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