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勉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老天!她是落到了怎样的一窟虎穴来?
杜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痛快的神情,彷佛在报复什么,又像是某种心愿得偿。
「现在,妳跟梅香去准备准备,我要在静幽小亭用早饭。」她高傲地吩咐。
「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她心知肚明……
***
战战兢兢地摆设好了满桌的小菜和一小锅鸡粥后,明月随侍在身边,帮老夫人盛了一碗滚烫的粥。
「老夫人请慢用。」她谨谨慎慎,虽然很想给这个老太太一点颜色看,例如假装不当心将碗倒在她头上等等。
可是她不敢。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明月偷偷觑着她的神色。
杜老夫人严肃地端坐着,一接过碗身登时甩了过去,满碗热腾腾的粥全泼在明月的裙上,时值初夏,一身轻爽薄裳的明月被烫得浑身一颤。
「噢!」她疼得眉心一皱,往后跳了一步。
天,老太太心肠更狠!
「妳也觉得烫吗?」杜老夫人怒叱,「盛这么烫口的粥分明是想把我给烫死,要妳服侍一下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还说要谨守本分?」
明月咬了咬唇,胸口充溢着满满的不舒服,但是她只能忍住。
杜老夫人是将军府当家主母,这一点是她永远也抗拒不了的事实。
「对不起,老夫人,是我的错。」忍着疼烫,她还是欠身赔罪,强抑着不去拂掉裙上渐渐变冷、变黏腻的粥粒。
杜老夫人怒气未消,声色俱厉地道:「给我跪到一边好好思过去。」
幸亏不是抽篾条或滚钉板什么的……明月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苦中作乐,差一点就笑了出来。
唉,她打从嫁进将军府,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了!
「是。」她乖顺地走到了草地上,正要跪下。
「慢着。」杜老夫人脸色铁青,「谁教妳跪在那里的?给我跪到石子那头去。」
满地碎石子铺成的花间小径,看时非常清雅幽然,可是跪在上头之后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明月慢慢跪了下去,凸出不平的石尖毫不留情地戳刺着她的肌肤,可是她默不作声,甚至神色连变也未变。
总比继续被老巫婆挑衅欺负的好吧?
杜老夫人在梅香的添盛下接过粥碗,缓缓地进食着,眼神如鹰隼,还是紧紧盯着她的动作不放。
她分明是故意的,只是就算知道这一点,明月也束手无策。
于是她只有顶着越来越炽热的阳光,空着尚未进食的肚腹,继续跪在尖锐戳肉的石子路上。
「爹……」她暗暗叫苦,「这就是女儿享的「荣华富贵」,您瞧见了吗?」
***
后来总算被叫起,但是不代表她今天的磨难就结束了,满身大汗,摇摇欲坠的明月挣扎着起身,跪麻的双腿和点点游紫凝血的膝头害她差点一个踉跄又跌回地面。
她身子微微发抖着,还要跟着梅香将满桌的碟碟盘盘和残羹收回厨房去。
厨房里的几个掌厨大娘一看见她来,还是没给什么好脸色,直到梅香交代她好好把所有脏污的碗盘洗涤过,她们的神情才有一丝异状。
显然作梦也没想到,新纳进的将军小妾竟然被丢来做这种粗活。
空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明月头晕目眩,但是她避开众人奇异的眼光,还是很认分地蹲在地上,挽起袖子清洗起那一大堆碗盘。
就连在娘家,她都不需要自己下厨或洗碗,可是说也奇怪,明月却发现自己做得无比顺手,好象做这种活儿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苦笑,「我真是越来越不认得我自己了。」
直到清洗完了又多又油腻的碗盘后,她站了起来,脚下却一个踉跄,晕眩了下。
「侧夫人!」其中一个厨娘惊呼。
她总算及时抓住了一旁的墙柱,稳住了身子,勉强对她们一笑,「我没事,妳们都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厨娘们哑口无言地凝视着她宛若幽魂似的离开了厨房。
好半天,才有一个厨娘迟迟疑疑地开口,「为什么侧夫人会来做这种活儿?」
「得罪了老夫人吧。」另外一个资深的老厨娘摇了摇头,「唉,以后她的日子可难过啰。」
「谁让她是那样的身分?她根本就不是将军和老夫人心目中理想的对象。」
「好了,别再说了,各自干活儿去吧!」
***
从厨房回小跨院的路上,明月摇来晃去的,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人。谁知道她从早上到现在根本滴水粒米末进?
「唉呀呀……」她差点撞上人。
「当心!」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她感激地抬起头来,却以为自己眼花了,「杜、杜……」
杜少卿一见是她,脸色一沉,收回了手,「妳这是做什么?」
她勉强稳住身子,本能低下头来检视自己衣裳有没有脏,摸摸鬓角,检查头发有没有乱。
可是衣裳上斑斑点点都是粥迹,汗水顺着鬓边频频滑落……她现在的样子怎么会好看?
明月沮丧得要命,低着头咒道:「可恶。」怎么偏偏给他瞧见自己最丑的时候呢?
他皱起了眉,看着她一身狼狈,「妳在搞什么鬼?」
一身疲惫和疼痛,又被他充满冷漠的质问,明月突然怒从中来,「我不是在搞鬼,是见到鬼了。」
他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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