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情悦其美丽,无须臾而有忘,思桃夭之所宜,愿无衣之同裳。
怀纡结而不畅兮,魂一夕而九翔,出房户以踯躅,睹天汉之无津。
伤匏瓜之无偶,悲织女之独勤,还伏枕以求寐,庶通梦而交神。
神惚怃而难遇,思交错以缤纷,遂终夜而靡见……
阮瑀。《止欲赋》
当晚,雷敢和他心爱爱的粉团儿腻歪到大半夜后,终于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议事堂,一坐上玄色主榻后,神情气势已然变了,通身上下宛如一柄寒光凛凛杀气腾腾、即将破匣而出的上古名刀。
“动静如何?”他对着半跪在面前的数名黑衣精悍男子,沉声问。
“弃主子,京师有数支世家府兵近日确实有异常调动。”暗卫阿甲恭敬回道,“邓氏、陈氏、李氏、姚氏、吴氏等,属下已命人密切监控中。”
雷敢蹙起浓眉,屈指轻敲着矮榻上的云雕扶手,“那赵家呢?”
“赵家的嫡系大郎君被拘于别院,赵府其少主母,近日却是一扫过去频繁和世家官宦夫人饮宴往来之习,突然深居简出,异常低调。”
“越是正常越是反常。”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本来以为只有大的蠢蠢欲动,没想到连几只耗子也不安分……这京城,要热闹了。”
如果皇帝知道心腹爱臣是这样形容“大事”的,只怕又要追着拎他耳朵叨念好几个时辰了。
“老默他们那儿呢?”
“按照计划行事。”
雷敢摩挲着下巴,虎眸犀利亮光一闪。“唔,那咱们也该好好疏散一下筋骨,免得那些王八羔子还以为老子改吃素!”
“主子说的是!”数名黑衣精悍男子皆精神大振,露出血性嗜杀、跃跃欲试的笑容来。
“狼崽子们,各个都拘得狠了吧?”雷敢哈哈大笑。
“不敢瞒主子,属下们早看那堆看着人五人六的屎蛋不顺眼啦!”其中一名自山寨就跟随他至今的魁梧男子直着脖子低吼。
“去你大爷的!”他不禁笑骂。“再不爽也得给老子再憋几日,别破了老子的局。还有,家里有读书人了,别动不动就屎啊蛋啊的,要是吓着了我家粉团儿,老子剁了你狼腿。”
“欸,欸,属下明白的。”那魁梧男子咧嘴笑,讪讪地摸了摸头。
其余几人忍不住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蠢蛋,还不知未来主母这几日都住在侯府里,主子正是需要“形象”的时候吗?
“对了,”雷敢忽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件天大要事,你们都得给老子好好盯着——”
“诺!”
待属下们领命后如鬼魅般消失眼前,雷敢收起笑容,若有所思地望着黑压压的窗外夜色。
阿爹蛮横,岳父固执,他想早早迎娶粉团儿回府做关北侯夫人,恐怕还有得磨了,只是现在京师情势不明,便是算尽一切,堵住了所有可能出的岔子,也抵不过个事有万一。
粉团儿是他的心尖尖儿,他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一丝丝的意外。
想到这儿,他又情不自禁抓心挠肺起来,自言自语。
“夜里凉,我家粉团儿也不知会不会胡乱踢被子,嗯,还是去猫一眼好了,就一眼,马上出来。”
话声甫落,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屁颠屁颠地飞快自议事堂冲到好美院,偷偷摸摸跟做贼——还是采花贼——似地摸到人家小娘子床榻边,煞有介事地这边拉拉那边盖盖,还跟头饿极了的狼似的紧紧盯着她娇嫩嫩粉扑扑的小脸蛋看,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地俯下头啃了一口那粉润丰软的樱唇!
“啾!”
卓三娘隐隐约约感觉到嘴巴被什么咬着了,恍恍惚惚,好像又似她梦里那头兴奋飞扑过来的大犬……
又过了三日,当雷敢一早上朝去,卓三娘在屋里思忖再三,还是决定不能再逃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和爹爹赌气归赌气,总不能父女当真一辈子不相见吧?
况且她这样没名没分地待在关北侯府,久了不说惹得雷老爷不快,话传到外头会给人戳脊梁骨,就连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只是等他下朝回来再行告辞,恐怕看到他那张敦厚傻气的讨好笑脸,她就说不出那个“走”字了。
哎,她卓三娘怎会对一个傻大个儿心软至此?
她明明是腹诽抱怨,却怎么也止不住嘴角弯弯上扬的弧度。
几番思量后,卓三娘还是硬着头皮到雷老爷的院落外求见。
“老爷子,三娘已经叨扰贵府多时,今日想着也该回家了,所以特来向贵府主人告辞……”她望着雷老爷那张英气勃勃又满布沧桑豪迈、可惜毫无表情的睑,越说心里越没个底,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要走?”雷老爷浓眉一挑。
她有些莫名心虚,干笑了。“咳,承蒙老爷子和侯爷盛情挽留,不过小女确实也该回——”
“你趁着那臭小子下朝前走人,难不成是要那臭小子误会是我赶跑你的?”雷老爷神情有一丝阴沉。
“小女绝无此意。”她闻言不恼,却是有点哭笑不得。
这些老小孩儿啊,怎地一个两个都爱任性赌气要人哄?
“要当老雷家的儿媳妇,就得记着千万别在我老头子面前践那些咿咿呀呀的酸文,我听了头疼。”雷老爷傲娇地昂起下巴。
她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雷老爷已经噼哩啪啦地一连串话冲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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