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梦。梦里,他时而少年,时而现在,时而年迈。他站在一座好像没有起终的独木桥上,前方是从银河摘来的光,后面则是剩下的暗夜。
独木桥摇摇欲毁,他的每一步都异常艰辛。他忍不住往下看,以为会看到湍急凶险的河流,却看到了坚实肥沃的黑色土地。
为什么非得站在独木桥上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想向前走,在前面,那片光芒笼罩的地方,有他无论年少,无论现在,无论年迈,始终梦寐以求的东西。
那东西,只有通过独木桥的人才能得到。他前进得辛苦,有好几次都差点掉下去。然而几次化险为夷后,他还是失败了。他也挣扎过,手抓着圆木凸起的树皮就是不肯落下去。然而树皮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剥落了……
咚的一声——猫终于伸爪子推掉了桌边的马克杯。戴默泽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呈现在视网膜的景象有些重影。几秒后才好。他头还有些昏沉。更令他在意的是后脑勺的某个地方好痛。伸手想去摸摸怎么回事,却发现手背上插着针头。顺着输液管,他看到了吊瓶。
这是在哪儿?医院吗?戴默泽又闭上眼睛,因为这样他更能专心地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他根本没有去医院的记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服了安眠药睡着的时候。难道是安眠药吃多了,他被送到医院洗胃?才一片,怎么可能?
他伸手揭开手背上的胶布,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充满责备的声音:
“你啊,真是不老实。”
声音是从病床的隔帘后传来的,戴默泽能看到隔帘上男人映出的身影,以为对方是在说自己,想要拔掉针头的手顿住了。
帘子被拉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戴默泽的视野里。尽管从他出现起,戴默泽便一直盯着男人,但男人的目光并未与他相碰。戴默泽看着他走到桌子旁边——这时他才发现桌子上蹲着一只黑猫——男人满脸无奈地摸着黑猫的背脊。
“你怎么那么调皮?”
原来是在说猫。戴默泽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他发出了轻微的叹气声,这引起了“白大褂”的注意。
“你醒了?”男人走近病床,戴默泽看到他胸前别着的名卡上写着“霍念”。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的头受伤了。”
“怎么弄的?”
“你不记得了?”
戴默泽下意识摇头,却因后脑勺的疼痛而嘶气。
“我只记得……我是在家里睡觉。”
“不对吧。”虽然末尾有个“吧”字,霍念的语气给人的感觉仍是相当肯定。
“不对?”
“戴先生,据我所知你是洗澡时突然晕倒,然后头部撞到了地砖之类的东西。”
“我怎么可能晕倒?”
“很有可能。”霍念依旧是肯定的语气,“可能与你洗澡的时间过长有关。”
“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
“这么久?”
“嗯。”
戴默泽拔掉针头。在一阵眩晕中,他坐了起来。
霍念皱起眉头,“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必须回家。”那阵眩晕平息后,戴默泽下了床。
“你这是干什么?”这次说话的不是霍念,而是刚刚过来的沈一枚。戴默泽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脸,突然很丢脸地流下了眼泪。他抱住她,把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心交给她。
“我要去警察局自首。”他在她耳边悄声说。
“自首?”不同于他,沈一枚的音量很大,戴默泽敢肯定,那个霍医生也能听到。
“你小声点。”
沈一枚不仅没有小声,她甚至把霍医生也拖进了他们的谈话。她隔着他问霍念:“大夫,你看他怎么说胡话呀?”
“可能是睡得太久,把梦到的东西当真了。”
“不是梦!”戴默泽不明白沈一枚究竟是怎么了,她为什么听不明白他的话,“我杀了冯昕,你难道忘了吗?!”
沈一枚以求救的目光看向霍念。戴默泽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就是在这时他发现了问题。“这条裤子不是被你扔了吗?”
“没有啊。”
“你……是不是有两条这样带蝴蝶的裤子?或者……你又买了一条?”
沈一枚的答案依然是没有。
戴默泽脑子里突然很乱。怎么会这样?那条带蝴蝶的裤子明明是他亲手扔进垃圾桶里的。他越想脑袋越痛,伸手摸后脑勺,他感觉到了纱布。
“你好好休息吧。”沈一枚边让他回床上躺着,边说:“你在家洗澡的时候,我发现你好久都没出来,结果我开门进去发现你躺在地上,后脑勺全是血。我吓坏了,多亏霍大夫肯帮忙。你还不谢谢人家。”
戴默泽机械地对霍医生说了声谢谢。然而他脑子里想的是冯昕躺在地上,他的后脑勺也全是血。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问沈一枚:“今天几号?”
“二十三号。”
“二十三?”
“嗯。”
“我睡了几天?”
“两天。”
“那今天不应该是二十四吗?”
为什么他少了一天?
他二十二号杀了冯昕,如果说他之后睡了两天的话,那今天应该是二十四号了,怎么可能还是二十三号?戴默泽越想越头疼,他忍不住又去摸脑后的伤口,感觉大脑里的某些东西从伤口里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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