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办公室时需要经过阿阮身前,阿阮假装抬头看天花板,实则留心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这一次陈梓郁没有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冷淡走过,他甚至停下脚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才又离开。
那天放学阿阮守在陈梓郁的教室门口,一见他出来就赶紧跟上。
“喂,你今天在办公室为什么偷看我?”她理直气壮地发问,带着大大的明亮笑容。
陈梓郁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说:“我没有偷看你吧。”
“有!”阿阮说,“你经过我面前时有放慢脚步!是不是终于决定要和我做好朋友了呢?”阿阮充满期待地望着陈梓郁。
陈梓郁缓慢地抬起头,看着阿阮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说道:“我只是发现,你好像长高了许多。”
同年十二岁的陈梓郁,骨骼纤细,下巴光洁,身体生长的信号迟迟未曾出现,身高缓慢停留在某个区域。他原本比阿阮高了半个头,谁知这几年阿阮噌噌地长,渐渐与他等高。
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啊?”阿阮愣了愣,“好像是耶。不过没关系啦,我妈说男孩子长得晚,但是可以长很久,女生就这几年,然后就不长了。”
“……真的吗?”陈梓郁妈妈早逝,而爸爸陈奎忙于生意,根本不会和他谈论这些。
“真的啦!”阿阮拍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妈还说,如果想长高,一定要多喝猪骨头汤,吸骨髓,吃什么补什么嘛。”
阿阮絮絮叨叨地念着“妈妈说”,而陈梓郁又陷入了沉默,心里像有小小的虫子在嗜咬。
“我走了。”
不知不觉竟已走到校门,熟悉的黑色奔驰车停在街对角,司机叔叔已经打开车门做出等待的姿势。
“那再见啦。”阿阮笑眯眯地挥手,心里却在偷偷地欢呼:好棒,今天和陈梓郁说了好多话呢!“记得回家喝猪骨头汤,如果你妈妈没有空给你炖的话,你可以来我家喝哦!”她补充说。
已经关上的车门,似乎是因为这句话才放下车窗的玻璃。
“……你住哪儿?远不远?”
“不远啦,坐公交车十五分钟就可以到了。”
“那很远,我送你好了。”陈梓郁打开车门,自己往里面坐了一点。
“啊?”阿阮一时反应不过来,有种买彩票中五百万的感觉。
“不要就算了……”
“要!”见陈梓郁有些恼怒准备反悔,女生像颗小炮弹一样扑进车里,“那,谢谢你,也麻烦司机叔叔喽!”
这就是传说中的“贫民”的家吧——当阿阮示意司机叔叔在一栋楼龄至少超过二十年的旧楼前停下时,陈梓郁心想。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走过那么窄那么黑的楼梯。墙壁上涂满了“办证”“刻章”之类的小广告,楼道里堆满了奇奇怪怪的杂物,不知道有没有住人的防盗门上插满了各种宣传单。
连续爬了四楼,女生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不见大喘气,而陈梓郁渐渐觉得腿重千斤。
“还没到吗?”
“现在是四楼……再爬三楼就到喽!”阿阮永远充满活力的样子。
七层以上的建筑都会装电梯,而阿阮家刚好在第七层,是顶层,夏天闷热,冬天寒冷,可是——她回家的神情好像看起来很快乐。
“妈妈,我今天有带同学来哦,你有没有熬好喝的骨头汤?”才用钥匙打开门,鞋子还没来得及脱,阿阮就喊起来。
“有呢……这么急急忙忙的,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林妈妈边说边帮阿阮拿下肩上的书包,还对陈梓郁微笑了一下。
“妈妈妈妈,这是陈梓郁,我们学校成绩最好、长得最好看的男生。”阿阮热情地介绍。
“……阿姨好。”陈梓郁礼貌地问好,他有些不习惯这种热情,假装看环境。
阿阮家不大,撑死了七十个平方米,两房两厅,客厅还没有他的卧室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小的,装潢陈旧老气的房子里,却有一种让陈梓郁陌生的温馨气氛。
也许是因为空气里飘荡的猪骨头汤的香气,也许是阳台上晾晒的大大小小的衣服,也许是沙发上乱丢的书本和遥控器,也许是因为沙发背后满是笑容的照片墙……
陈梓郁家比阿阮家宽敞多了,保洁阿姨总是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干净得就像酒店套房一样。
林爸爸是个肚子很大的中年男人,长得很和善,笑起来时胸腔里好像在打雷。他说了很多很多阿阮小时候的趣事,也不管陈梓郁有没有兴趣听,而林妈妈则一直给他加汤夹菜。
陈梓郁有些后悔自己的心血来潮,他们的热情更让他觉得陌生和不自在——这种“家”的感觉,从来都不属于他,既然已经知道答案,那么还是不要奢望比较好,不然得到了又失去,以后该多伤心?
吃过晚饭,陈梓郁告辞,阿阮拿着手电送他下楼。
“真的不用了,司机就在楼下等我。”陈梓郁说。
“啊?司机叔叔不会一直等你都没有离开过吧?”
“怎么了?”司机的工作就是开车,只要主人的事情没有做完,他们就必须一直等待。他的司机是这样,爸爸的司机也是这样,全世界的司机不都是这样吗?
“就是说,他一直没有吃饭,就在楼下等你?……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等你吃完饭再来接你……”阿阮懊恼地拍了拍头,又回家让妈妈准备了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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