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名对视片刻，局长率先移开视线，“我相信胡队长的眼光。”
局长不再说话，都是老胡在讲。直到最后，他才再次开口：“年轻人，别忘了你是谁，也别总想着你是谁。”
之后，老胡带吴名来到一间空办公室。少年换上崭新笔挺的警服，佩戴着不存在的警号，以白墙为背景，凝视着镜头。
“别冷着脸，笑笑嘛。”老胡叼着烟，毛扎扎的脑袋从相机后闪出来。
“无所谓了，反正我没家人。”
老胡怔了一下，想起那个腼腆的微笑，“好歹笑一下嘛，想想你的梦中情人。”
少年的表情先是一滞，随后唇角上扬，慢慢抿出一个青涩而倔强的笑。
“别动啊……OK。”
学生吴名从警校的学籍系统中消失，而流氓闻名按照老胡的吩咐，回到老家那间格斗俱乐部，每日昼伏夜出，做一名全职拳手。
秋末冬初，这座城市的地下拳击界迎来位豪门公子，是格斗迷，用恩赐般的语气，说要“挑个趁手的伙计带回家做保镖”。
那晚，他在城郊的一处仓库设下八角笼，紧凑的五官因兴奋而微微扭曲。面对高额奖金，十几名拳手展开恶战，打红了眼。车轮战几乎持续了整宿，而闻名是站到最后的人。
“你是孤儿？我正和你相反，我有很多家人，多到认不全。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但不公平是阶梯。能爬到多高各凭本事，富贵险中求，对吧。”戴上眼罩前，阔少乜了他一眼，“妈的穿得像山顶洞人，回去赶紧做几身衣服。”
闻名身上，穿着他自认为符合流氓气质的非主流服装，花里胡哨。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头等舱，吃了很多东西。
老胡已经说过，“黑帮早就过了街头火并抢地盘的原始时代，他们脱下花衬衫，改穿西装了。这个组织，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可闻名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君主制早已成为过去时，但若是有人想要复辟，他一定会选择凯撒宫作为皇宫内院。它是一座金碧辉煌而不失典雅的城池，所有天然大理石地砖的缝隙，都嵌着金箔。
当它在夜色中亮起，便是海岸线上最璀璨的地标，一切都黯然失色。流光映射在各色超跑光洁靓丽的车身，纸醉金迷。
拥有甜美笑容的人事专员，带他办理入职、量身定做西装、安排住处。
工作一个月后，他被老胡叫到一处商业区。正纳闷为什么在街边碰面，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面前。
“上车。”老胡眯起小眼笑。从此以后，这辆出租车，成了他们最常用的接头地点。
“一个月没联系你，让你适应适应，怎么样？”
“说实话吗？”闻名望向窗外，“工资很高，加上林林总总的补助，有五位数。听说资历久一点，能达到六位数。”
“该花就花，多买点肉吃，你总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
“我只想要我自己的那份工资。”
“放心吧，我帮你攒着。你的岗位叫什么？”
“安保部，安保员，给董事长的儿子当保镖。他吃喝玩乐，我站着；他走路，我跟着；他上车，我开门。禁酒，不过我也不感兴趣。”闻名淡淡地说。
“留意他的言行，社交圈子，今天起每天写报告发给我。”
“他就是个……二.逼。”
“二.逼青年信息多。”老胡叼起烟，同时也递来一支，“试试，解压的。”
“我没感到压力。”
“等你进了VIP客服部，会的。”
闻名犹豫地点燃香烟，蹙眉轻吸一口，咳嗽不止。经过老胡指点，捏破烟嘴处的爆珠，再吸时，依然很呛，但有种沁凉的薄荷味涌入心肺。
脑海里冒出一句狗血广告词：初恋的味道。不知不觉抽完整支，瞥见一点银光在靠近。
“送你个打火机。”
他轻轻念出上面的刻字，是英文，翻译过来是：“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哦，尼采说的。可是，他后来疯了你知道吧？”
车速明显变慢，老胡讶异：“疯啦？看得这么透彻的人，怎么会疯呢？”
打火机被老胡收回去了。几天后，闻名收到一个新的，依旧刻着句英文名言：一个成熟的理想主义者，愿意为理想苟且的活着。
开始的两年，他大部分时间都跟在2B阔少身边，旁观上流社会的下流生活。他怀疑老胡找错了突破口，让自己跑偏了，潜伏进错误的部门。
他身手好，阔少很爱看他和其他贵公子的保镖格斗。有一回，他刚在某座庄园比了一场，正气喘如牛地将衬衫披回身上，只听阔少笑道：“等等。”
阔少在他宽阔的后背捶了几拳，对秘书吩咐：“这么漂亮的背空着多可惜啊，叫个纹身师过来。”
警校是严令禁止纹身的，他下意识摇头，“我不想。”
阔少抬脚往他腿上踹去，“可我想。”
狰狞丑恶的“五鬼运财”在身后扎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回不去了。他干脆又在胸前添了另外一处，是孤儿院门前的景致。他不怀念那所破房子，但怀念坐在溪旁读信的快乐时光。
第三年，闻名调入VIP客服部，一个从不对外招聘，只从内部选拔的部门。阔少对他恋恋不舍，时不时借调他去做保镖。在这里，他遇到了真正的苟且，也惊觉自己是个极不成熟的理想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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