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酒店的宴厅里,金碧辉煌的水晶蜡烛灯饰晃得施世朗几欲眼瞎。
他才坐了一会,已经受不了了,抛下了施泊文,一个人躲到角落喝酒去了。
汤岫辛像是在他身上安装了追踪器,没过多久就闻着杜松子酒的香气来了。
“不行了,再跟那些叔叔伯伯客套下去,”汤岫辛抬手轻扯领带,松了一口气后说,“我怕是没命等到新娘子出场了。”
施世朗挽唇笑了笑,帮他点了一杯,又让酒保帮自己添了点酒。
汤岫辛喝了小两口就放下酒杯了。
“怎么,”施世朗斜着脸问他,“你结婚后,酒量反而小了?”
“不能喝太多,”汤岫辛朝他摆摆手,“等会一身酒味回去,父亲可就要训话了。”
“可怜,”施世朗轻轻笑道,“还是我们家老头子开明啊。”
说完,摇了摇酒杯,将里面的杜松子酒一口饮尽。
“你家施老爷子想不开明也难啊,”汤岫辛靠着他笑说,“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你这匹野马啊。”
“照你这么说……”
施世朗用指关节轻叩桌面示意酒保继续,旋即转过身来,手拄着下巴对他说:“我得找个练马师来驯我。”
闻言,汤岫辛双掌一扣:“这主意出得好。”
“回头我就去找个一等一的练马师来好好治你。”
施世朗霎时笑出声来:“说得好像真那么一回事似的。”
“你别以为我和你在说笑啊,”汤岫辛揽住他说,“我们身边就有一名绝好的练马师,要是他来,你就等着乖乖就范吧。”
从刚才开始,施世朗的酒杯就没有放下过,这下似乎是真喝的有些多了,面颊两侧不觉浮起了些微热。
“谁那么厉害啊?”他有些不服地问。
“明决啊,”汤岫辛在他旁边说,“明决可是公学里蝉联几年的马术冠军,让他来驯你,简直是易如反掌。”
一听到明决的名字,施世朗瞬时就想起了那天在电梯里,他紧紧箍在怀里的,那只结实有力的臂膊。
那个时候,他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幻影,所有的存在都微乎其微。
惟有明决的臂弯是真实的。
那又怎么样呢,他很快又想。
二楼的张太太分了两盆花,关先生领走了他的古董留声机,五楼的工读生选了几本原装外语书,就连他对门不到七岁的小孩都能领到两顶偏大的羊绒毡帽。
偏生他,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他根本没住在那栋唐楼里一样。
施世朗的心律在酒精的作用下稍显得急促,抿了抿两片有些干燥的唇后,不以为意地开口说:“马术厉害又怎么样,长得高轩又如何,让人过目难忘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不照样是纸上老虎不中用,连小小的柔术对练都能输给我,还怎么驯服我?”
那一次的柔术对练,当选为施世朗这二十六年来最值得珍藏的记忆。
那是他第一次把高高在上的明决用力按在身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虽说是课堂上的对练,但在年轻气盛的男孩之间,胜负欲是无法人为控制的。
因此,当双方中的任何一方认真起来,一场属于他们之间的较量就开始了。
在那场对练中,施世朗赢得并不容易。
但结果是赢就行,过程长点也没关系。
“你怎么这么好笑,”汤岫辛抚着额讲,“猴年马月的小事情也还记得。”
“哪里是小事情?”施世朗很认真地回他,“简直伟大到可以载入史册了好不好。”
“你想想,”施世朗转头对他说,“向来光鲜体面的明公子被人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站起来后头发凌乱,衣装不整。这画面,多美好多动人啊。”
汤岫辛因他的话乐得不行,笑够了以后拍着他的肩说:“我怎么觉得你像是醉了,说出来的话这么小孩子气。”
施世朗扫兴地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扁声道:“你才醉了。”
“好了,别喝了,”汤岫辛拿走他手里的酒杯,扶着他的肩说,“快开始了,回去吧。”
施世朗长出一口气后,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他一转过身,便看见从宴厅的正门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个头不算高,但也不算矮,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贤良唐装,把摄人的锋芒藏得很好,看得出来是个不喜张扬的人,可身后跟着的两个保镖又令他低调不下来。
“哟,大白天的也跟着两个近身侍卫,”施世朗好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来到大上海了呢。”
他的话刚落音,忽然被汤岫辛一把捂住了嘴。
“嘘,”汤岫辛压低声音对他讲,“小点声。”
施世朗不明所以地转过脸去看他,对着他干瞪眼:你脑子抽筋了???
汤岫辛白了他一眼,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他拉到一处角落后才将他给松开。
“你干嘛?”施世朗拍了拍衣褶,“拍戏呢。”
汤岫辛见他仍是不明就里,便将他拉近自己,放低声说:“我的祖宗,其他人都无所谓,这一位你可千万别给得罪了。”
施世朗一脸困惑:“谁啊?”
汤岫辛竖起手挡在唇前,慢慢地吐出三个字。
“杜秋裕。”
“听起来有些熟悉,”施世朗摸着下巴寻思,“像哪个有钱人的名字。”
汤岫辛附在他耳边说:“就是那位有黑道背景的娱乐产业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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