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明春班。
“快快!再查查有什么遗漏!”
“好了没?台下人齐喽。”
“时辰到了!”
一句时辰到,乱哄哄的后台倏然一静,花花绿绿的人影条件反射的规整起来。
班主数着人头过去,咦了声又把头转过来,焦急道:“画眉呢!”
台柱子怎么不见了?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放在正在照铜镜的人身上。
班主的目光随着过去,见人还在淡定的描着眉毛,顿时又急又气:“我的祖宗哎,你还搁这儿画呢?再画黄花菜都凉喽!”
画眉充耳不闻,细细用炭笔勾着眉尾,一笔一笔,根根分明,直到两边眉毛完全对称才停手,掸着袖子起身道:“咱们明春班的初场,总归不能出差错。”
说着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粉白的脸儿,眉毛和眼角被高高的吊起,侧脸一抹飞红,浓妆下也能瞧出俊秀。
对着他漂亮的脸蛋班主到底没有生气,无奈道:“还不快过来,等着出场吧!”
画眉点点头,梳理鬓角后款步行到帐幕处,随着铜锣声响起,他抬手轻轻掀开面前的幕帘。
*
‘铛!’
清脆的铜锣声,伴随着悠扬的笛声,隔绝台前台后的帐幕一阵抖动,幕帘后伸出一双手,画眉隔帘听着音儿,任由外面的人嚷嚷,默默在心里数了十个数后才掐着戏腔道。
“来了咦~!”
‘铛!’
唱腔与铜锣声齐响,青色的身影从帐幕后飞旋而出,体态轻盈、衣袖翩然,带着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好!”
“好!”
……
台下叫好声四起,前座儿的公子哥儿更是拍出二两银子在桌上,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有他带头其余人虽不阔绰,也跟着拍出铜板散银捧场。
忽然鼓乐骤停,青色的身影随之一停,画眉背对众人左袖轻甩,回身露出半张侧脸,双目微垂,欲语还羞道:“各位官人安。”
看客们早在他侧身时就噤了声,待看清他的扮相后更是目不转睛,我滴个乖乖,世间如何有这等美人,男子竟然比女子还要妍丽三分。
前座儿的公子哥痴痴望着台上人侧脸的扫红,从腰间解下钱袋扔上台去:“赏!全部赏给你!”
台上人微抿的嘴角缓缓勾起,笑不露齿:“谢~公子赏~!”
真真一副雌雄莫辨的好相貌。
*
画眉的首番亮相成功至极,看着台下如痴如醉的看客,班主一直悬在嗓子里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稳了,他就知道画眉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人!
莺哥儿死后他一直担心无人能扛起明春班的大旗,这年头会唱戏的人多,唱的好的也不少,没人撑场子明春班迟早要倒,好在画眉争气啊!
这一刻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在画眉身上。
包括沈九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欣赏美人,女人也欣赏美人,何况台上的小戏子还挺和她眼缘。
视线划过画眉的眼角眉梢,又顺着脖子滑向胸腹,沈九畹颇为满意的眯起眼睛,吩咐一旁的知书:“包一百两银子出来。”
——
明春班旁边有座厢楼,里面坐着青州身份尊贵的达官贵人,厢楼共两层,第一层是地字间,第二层是天字间。
一折戏大约半个时辰,每折戏罢是打赏的时间,会有小厮端着铜盘进厢楼内挨个讨赏,得赏后大声唱和,保证让里外人听的清清楚楚,供大家攀比所用。
“地竹房赏银五!”
“地梅房赏银七!”
“天夏房赏银十!”
“天竹赏银十二!”
……
随着声音接近,小厮来到沈九畹所在的天字梅间门外。
伴随着讨赏的敲门声响起,知书拿起刚才包好的一百两银子,这时沈九畹拦住她道:“莫急,拿五个铜板出去。”
知书:?
沈九畹挑眉:“怎么,身上没带铜板儿?”
“带了……”
知书默默从荷包里掏出五个子,沉重的打开门。
门口的小厮立刻挂上笑容,一叠儿的姑娘吉祥喊出口,要多讨喜有多讨喜。
知书把铜板扔进铜盆里。
‘叮咚’
铜板单薄的声音敲击在铜盘中,可怜兮兮的,小厮心想这位打赏的难道是金叶子?听起来还挺清脆。
想着他就低头瞅了眼,然后又瞅了第二眼。
小厮???
五个铜板?
小厮的表情比知书还僵硬,知书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小厮试探道:“这位姐姐,那我唱数儿了?”
知书扯嘴角:“你唱吧……”
小厮深吸一口气,心想青州这地界儿啥人都有,五个铜板也敢掏出来,让人大开眼界。
他刚张开嘴准备唱赏的时候,屋内的沈九畹开口。
“且慢。”
知书逃似的退回屋子里。
打断二人的死亡对视,沈九畹伸手拨了拨团扇上的穗子,轻轻勾唇道:“五个铜板是赏你的,劳小哥跑腿把你们饰《土匪抢亲》的青衣喊来,这打赏嘛,我要亲手给他。”
女子声音轻轻柔柔的,却让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小厮来不及惊讶屋中是女客,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应和道:“好嘞,贵人您稍等!”
*
画眉挑的《土匪抢亲》这一折戏在北地非常火,故事里陈姑娘是一位穷秀才的女儿,被县老爷相中后强娶为妾,然而成亲这天陈姑娘被土匪所救,被掠去土匪营后与寨主日久生情。
就在二人私定终身准备成亲的当晚县老爷带着一群衙役闯入寨众,杀死所有土匪,寨主被乱箭射死,陈姑娘再一次被县老爷抢走,失去爱人的陈姑娘悲痛欲绝下上吊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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