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谢沐和白昼坐同桌的短短一年里,谢沐记得,她试图教会他各种公式定理和古文翻译,白昼学得稀里糊涂。而白昼则给她灌输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不在家里在哪儿都一样;比如,对一直戴着手表不摘的人要有点儿耐心;比如,哪个好学生不想当坏孩子;再比如,回应是非常重要的事,没有回应就是拒绝。
谢沐从来都不知道白昼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但出于学霸最后的尊严,她都记住了。
“回应是非常重要的事。”
谢沐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是对的,在升高二的那个暑假末尾,她打开信箱的时候,发现在一堆学习资料下面,压着一封信。
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跳快得不得了。
署名写着:戴笑。
亲爱的三木:
祝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再见。
你知道我家的问题不好处理,当年火灾后,我住在爷爷以前当老师时买的房子里,也就是你家附近,靠着爷爷那点儿退休金过了几年,直到爷爷去世。
后来我和奶奶一起生活,好在我们不用交房租。
那天我在大排档打工的时候,有人喝醉了骚扰我,王侯来接我回家的时候看到了,气得和他们打了起来,那些人是校外的。对不起,我一着急就给白昼打了电话,我也不知道他会叫来这么多人。
那天我晚了很久回家,奶奶没等到我,犯病了。
我衣服上还有没处理干净的血,我看着奶奶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我恍惚地想,为什么呀?
为什么总是我?
我从小长得是讨喜了一点儿,小时候妈妈就说我长得漂亮,我不明白,长得漂亮有什么罪过。
我的手腕上都是疤,夏天都得穿长袖衣服。那天王侯又来送我,我忍不住跟他说,你不会喜欢我的。
他问我为什么,我下了决心,慢慢把袖子卷起来给他看。
他看到那些疤,居然没有被吓到,他也把一直戴着的手表摘下来给我看,手腕上是几道细长的刀疤。
他说,他多么希望一开始到我们班借校牌的时候,坐在窗户边上的是我,这样,他一开始就能认识我。
奶奶还没去世的时候,老家的叔叔婶婶就来了,我知道他们为了什么,我没满十八岁,房产证上也没写我的名字,我就跟他们说,房子卖了以后,有一半的钱要归我。
真的谢谢白昼,他躺在医院里,还能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大帮看着很凶的人站在我身后,正因如此我叔叔婶婶才勉强同意了。
三木,我们一直都清楚却一直忽略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不一样。
我很高兴你不必像我一样经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希望你能继续你的生活。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我没有足够的精力和金钱去上高中、大学,我现在在北京的一个地下室里,明天还得去找工作。
我的手机摔坏了,没有了你的号码,我只知道这个地址,也不知道能不能寄到。
我不想再拖累王侯,拖累你们了。
我不需要他喜欢我,我希望他开心快活。
这个地址是短租的,不用寄信回来,我收不到的。
不用担心我,由衷希望你一切都好。
无论如何,我都记得我们一起喝汽水的时候,你笑着吐槽我的样子。
那是我仅有的,快乐的时光。
对了,你一定一直都想知道我和白昼是怎么认识的。
那时候我仗着年纪小,经常溜去他家的酒店蹭吃蹭喝,反正只要跟着哪个大人偷偷进去以后,婚礼上没有人会拦一个小孩子。我在桌子底下找客人们丢的酒盒,撕下上头的商标可以在小卖部换五块钱,有一次,他和我的手抓住了同一个酒盒,他看了看我,把手松开了。
“我知道哪儿还有,我带你去。”他这么说。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自在。
夏天快结束了,希望你学业顺利。我会一直想你。
爱你的笑
[12]
人生如梦,不过有的人做的是美梦,有的人做的是噩梦。
谢沐在本子上写下这句话。
自从升上高二以后,她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因为在她的人生里,愿意倾听的人太少太少了。
于是她把想对戴笑说的话、自己对白昼的看法和对新老师新班级的种种吐槽,都写进日记里,把日记本压在抽屉里那一摞辅导书下面。
每天写完作业都已经十一二点了,她还是要拿出来写一点儿,把心里的隐秘都通通写个遍。
写着写着,她发现,虽然这个本子上记录的日期是新的,她却总是在写过去的故事,过去和戴笑在一起的日子、过去教育白昼的事情,她不自觉地把这些事情付诸笔端,日子就这么一页一页翻过去了。
她的高中生活的确过得像梦一样,云里雾里,她稀里糊涂地就参加了高考。那两天因为她正碰上生理期,所以发挥得不是很好,但也勉勉强强没有失利。
本来她还担心自己考试时会紧张,结果那时候肚子和腰都在疼,她竟然也没有精力紧张了。
吃散伙饭时,所有人都喝多了,不停地在敬酒。不少女生染了头发化了妆,穿着高跟鞋来了。所谓的高中毕业生,正处在校园和社会中间,一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隐隐期待,一面又对高中生活十分不舍,所有人都喝了又喝,抱了又抱。一个男生最先开始忍不住掉了眼泪,紧接着安慰他的女生也哭了,一个接一个,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所有人都被一种莫名泛酸的悲伤情绪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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