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青穿起衣服到正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满院子的奴婢——跪着。
小青心头不祥之感越来越强，怔忪半晌，一回头，见阴阴的暗光下，环儿也是煞白着脸，嘴唇不停地颤抖。
正房里亮着灯，门前几个婆子凶神恶煞一般站在那里，房门紧闭，没有哀声，没有哭泣，没有发丧的预兆，只有死寂的沉默与战栗。
不会还在梦里吧？
小青忽然有些怀疑，因为没人出声，便不知所措地站着。
此时，门终于开了，王氏从里面出来，眼睛红肿，犹有泪痕，强自镇定了下精神，扫了一下院中诸人，眸光落在了小青身上：“青公子，请进来。”
小青怔了怔，看向了屋子里，灯火摇曳，恍惚里跪着几个丫头，地上蜿蜒着血迹，泛起紫红色的波光，岳东那高大的身影背着她，透着光，射出几分凌厉来，果然是那个梦，那个梦……
“青公子？”
王氏又叫了一声，在这静寂而窒息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响亮。
小青咬了咬嘴唇，答应一声，一步步向屋子里走去，迎着这光，她知道要有很坏很坏的事情发生，自己却毫无办法！
等她进门之后，见地上地上昏倒的一个女子，穿的衣服像是中等奴婢，裹着头巾，像是厨房里的厨娘打扮，不过年纪并不大，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手指已经被尖锐的钢针扎着，汩汩地流着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到了这种时候，小青反而不再害怕了，只低着头看着。
岳东此时终于转过身来，灯光映着他的脸，泛起一层铁青的白，王氏站在门口，背后站在几个施刑的婆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凶手。
“老太太不是病死的。”
岳东第一句话，没有任何情绪，甚至都不是哀伤，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
小青咽了口唾沫，看向了岳东背后的那张床，岳母正躺在那里，空气里一股尸体酸臭的味道。
“是被毒死的。”岳东又道，然后静静地看着小青。
小青眨了眨眼，觉得岳东的表情很古怪，那眼神似乎把她当做凶手一般，然而她跟岳母有什么瓜葛？
“岳哥，可以不可以让我看一下老太太的尸身……”小青别开岳东的眼眸道。
岳东动了动嘴唇，侧过身来，让出一条道。
小青攥了攥拳头，正要走过去，忽听一个婆子出口：“二爷，这……”
“少多嘴！”王氏厉声训斥。
那婆子立时闭了嘴，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除了小青的脚步声，几乎没有任何声息。
小青站在岳母的床前，掀开了被子。
老太太的尸体虽然经过了处理，依然发出一股焦酸的臭味，此时已经出现了尸斑，肚子鼓了起来，嘴角有些残渣，角膜混浊，尸斑呈鲜红色……
“老太太确实是毒死的。”小青转过身，轻轻道：“虽然不是真正的毒药，但是她身子骨本来就虚不受补，似乎吃了大寒或者大热的东西，导致阴阳失衡，静脉紊乱，腹泻致死。”
“咦？”
王氏听了这话，忽然惊讶地抬头看着小青，似乎惊奇小青的这种本事。
岳东却神色不动，只盯着小青道：“今天晚上，丫头从厨娘陆氏手里端了一碗胭脂米粥，里面放了大黄，老太太大腹泻一夜而亡。”
小青听了这话，知道岳东早已查清楚了，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么一个态度看着自己，若是平日她就问出来了，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等着，等着宣判。
果然，很快，岳东说出了更可怕的事实——
“陆氏招供说，是你给她的这碗粥。”
小青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片空白，想要哭，却茫茫里响起吕氏那话“跟男人家相处总是不一样的，可别跟女孩似的，否则被岳大人小视了还好，认出来可麻烦了。”
“岳哥，你信吗？”小青强压着内心的波澜，轻轻问道。
岳东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答得飞快：“不由我不信，因为陆氏是在严刑逼供下招供的，在她的屋子里，翻出了一个荷包，就是我曾经给你的那个荷包，里面的五两银子，也是我给你的。”
“可是，我怎么会杀老太太，我跟她无冤无仇的……”
小青喃喃地解释着。可是她知道岳东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相信了的，可是她还像放在案板上的鱼，没了水，也要挣扎几下。
“陆氏说，你本来是要她给珍儿下泻药的，结果她一时失手，误给了老太太。”岳东静静回道。
小青的心呼啦啦沉了下去，再也起不来，因为她知道，这是死地！
没错，若说她想毒死老太太，谁也不会信的，可是给程珍下毒，却是顺理成章，毕竟她曾经上门来打过自己，自己想报复一下，不是很正常的？
怪不得岳哥深信不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岳东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是死人一样，僵硬而生冷，轻轻看着小青许久，这才道：“你在上次的案子里，帮了我许多，我很承你的情，才收留了你，小青，可是这一次，你意气用事，犯下了大错，虽然不是有意，可是大错铸成，已无回头之路。”
小青听到这里，知道已无回转，闭上了眼——岳东是她大哥，可死的是他的娘亲！
等了许久，岳东竟然毫无动静，不一会儿，只听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岳大人，下官刚刚听说此事……”
“把她先看押起来吧。”岳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小青睁开眼，见一群衙役站在眼前，忽然苦笑，那个梦，终于实现了，她不用学怎么跟岳东相处，就可以死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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