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诩言侧头看向窗外,然后说:“11月23号。”
我注意到,当白诩言说出日期的一瞬间,白奕生的脸色忽然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我记得清清楚楚。”陈以彬的语调骤然拔高,厉声道:“今天——是我死去的日子!”
白诩言的身体震了震,双手开始不停地发抖。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苍白得像一张纸,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看得出他极力想保持冷静,但效果不佳,我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彻底崩溃。
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看起来陈以彬当白诩言是仇人,白诩言却并不这样认为。
要不是情况不对,我真的很想感慨一句,他们的关系绝对错综复杂。
白诩言眼眶发红,用尽全力才勉强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嗫嚅道:“我不知道是今天,他们告诉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陈以彬便开口打断:“我在这里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自己是谁,久到忘记了时间。”
“但就在最近,我渐渐想起了一些往事。”他顿了顿,又道:“我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当年那场大火。”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躲在旁边悄悄观察白诩言的反应。只见他伫立在原地,身形寥落,像深秋时分凋零的落叶,感受不到生机。不知过去多久,忽然轻声喊道:“阿彬。”
“我不是他,我也永远不能成为他。”陈以彬惨淡一笑,眼眸里尽是落寞,“我只是他临死前留下的一丝怨气,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慢慢凝成人的模样。”
“虽然我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行走,但我身体里的血液,是冰冷的。”
白诩言英俊的眉目间浮现出深沉的伤感,眼睛像被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迷蒙中沁出些许经年沉积的悲哀。
“对不起。”
他刚说完,陈以彬的脸突然开始变化,显出大片的烧伤痕迹。腐烂的皮肉一块块脱落,露出空洞的眼眶和森寒的骨架。他的喉咙已经完全被烧坏了,却还坚持用一种嘶哑的声音不停质问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来?”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而白诩言始终不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雾气化作一池温柔的春水,似波光微漾。
这段往事看似古怪离奇,却以一种异常真实的姿态,呈现在我的眼前。
二十多年前,盛茗公寓发生过一次火灾。
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天一夜,直到火势最终被扑灭的时候,公寓里所有的人和物都化成了灰烬。
奇怪的是,不久后,一个来自北方某座著名城市的青年突然来到这里,听说他身份显赫,是大企业的继承人,年纪轻轻便前途无量。但那一刻,他却跪在废墟前,名贵的西装上很快沾满灰尘,他却根本不在意,将高贵的头颅深深埋进这片荒凉的尘土里。
他收购了这片土地,亲自带领着工人们重新建起一栋公寓,和之前被烧掉的那栋完全一样,从里到外每个细节都找不出瑕疵。
公寓建成当天,他一个人搬进这里,然后再也没有走出来。
二十年后,盛茗公寓的拥有者变成了一个叫杨林的男人。当他走进这里时,脑海里突然涌入一段记忆,四楼的某间屋子里住着一名年轻的住户,仿佛理所当然而存在,他没有对此产生过任何怀疑。
接着,公寓渐渐有了越来越多的住户。
男人,女人。大人,小孩。
那么多,那么多。
唯独没有青年等的那个人。
不记得过去了多长时间,当岁月的长河缓缓流淌而过,时光却未曾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仍然英俊而年轻,和记忆里初见时的模样相差无几。
可他等的那个人,早在很多年前就被烧成灰,葬身在滔天的火海里。
他开始惧怕回忆,终日躲在四楼那间阴暗狭窄的屋子里,固执地等待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直到那一天。
隔着漫长的小道,茂盛的树林,他一眼就看见了他。
那个人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盛茗公寓的大门前。
他想,他的思念和等待终究起到效果,连冰冷如铁的命运之神都不忍让他继续这般无望地等待,将他思念的人亲手送回。
于是他轻轻推开402室的铁门,迈着缓慢的步伐,小心翼翼走到那个人面前。
他望着他,只望着他,目光跨越二十年光阴,悄然落在他的身上。
他竭力掩饰内心的激动,淡淡地问了句:“你是谁?”
那个人脸上挂着记忆里见惯的温暖笑容,眼神澄澈而明朗,仿佛能照亮世间一切黑暗。
于是他觉得这么多年笼在心头的迷雾瞬间被驱散了,视线所及之处,满满都是熟悉的身影。
“我叫陈以彬。”他听见那个人低低地笑了声,然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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