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食髓知味
必须承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是太出乎万俟菀意料了。如果说,当得知开棺验尸的消息时,她是吃惊、好奇兼而有之,那么现在,此二者已经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
乌漆抹黑的深夜、飘飘忽忽的磷火、青烟笼罩的坟头、鬼鬼祟祟的人影……只要一想到这类场景,她就兴奋得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老实说,她简直恨不得亲身参与到盗尸者的行列中去。
当然了,想归想,她还不至于脑筋不清楚到真的向璟鸾提出这一要求,因为她怕璟鸾会掐死她。
毕竟人家家里又正在发生不幸的事……呃,闹鬼,应该算是蛮不幸的事情了吧?她认为自己最好还是表现得沉痛一点为妙。当下勉强按捺着澎湃的心情,坐在椅子里,思绪仍不断在掘墓、盗尸等字眼上打转。
那边,沈迦蓝正就验尸一事而向璟鸾做着交代,比如准备一套仵作工具、一只望远镜、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球等等……
万俟菀起初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也未十分留意,直听到沈迦蓝说需要一缸沁秋湖的湖水,而且必须得是中下层水域的水时,她的好奇心才忽然被勾了起来.
正转眸欲问,却见璟鸾只是静静地听着、记着,并不曾出过一声,她便也忍住了,耐着性子等沈迦蓝把一应事项俱已交代完毕,这才起身对璟鸾道:“我也累了,若没别的事,我先带他去客房安顿下来,晚上等义母用了药,再过来替她行针。”
璟鸾因要准备沈迦蓝说的那些东西,加上还有一堆杂事要处理,便颔首道:“你是常来常往的,我也不当你是客,要什么只管和下面的人说,我就不陪你了。”
“行了,忙你的罢。”万俟菀说着便示意沈迦蓝跟她走。
二人出了从云居的门,一路穿廊过榭,来到了风聆苑。
风聆苑就是位于沁秋湖畔戏楼东侧的那座宅院,在王府素来充作客房之用,万俟菀于来时路上便和璟鸾商量好了,她进府后,就与沈迦蓝暂居于此。
其实以前她过府小住,一向都是跟璟鸾同吃同睡的,只因此番有沈迦蓝同行,她拿定了心思要找机会使绊子、撵他回陌城,当然得亦步亦趋地跟紧他,璟鸾那里,便住不得了。
进了院子正北的堂屋,万俟菀立刻打发一众婢女丫环退下,又廊前屋后地瞄了一圈,确定左右无人了,才一迭声地问沈迦蓝道:“你打算怎么做?那玻璃球是用来做什么的?要沁秋湖的湖水又是所为何来?”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发问,沈迦蓝就像没听见一般,径自执起桌上的茶壶,一边往杯子里斟茶,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我以为,你对断案没兴趣。”
“呃?”万俟菀一愕,眨了半天眼才干笑道:“对啊,我是对断案不感兴趣,不过……不过……”
正支吾着,忽见沈迦蓝一抬手,将那个斟了八分满的茶杯递了过来。
“给我的?”她又是一愣。
“从进门起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不渴么?”
万俟菀家境优渥,自幼便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按说是早被人伺候惯了的,但是这一次,感觉上却好像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怔怔地瞧着他稳如磐石的手上托着的茶杯,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先伸手接过,还是该先说声“谢谢”。
最终,她还是先接过了茶杯,刚要道谢,就听他淡淡地道:“其实我要做的,《洗冤集录》里都有说明,你不是看过那书的?怎么,不记得了?”
《洗冤集录》?她的手一抖,差点将茶泼了出来,忙掩饰性地把杯子端到面前,遮住了眼睛,眼角余光却不断越过杯沿瞟着他,期期艾艾地道:“其实那本书呢……唔,我是说《洗冤集录》……”
“怎么?”
“我……我……”她又支吾半晌,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这般忸怩作态是所为何来,便把心一横,大声道:“老实告诉你吧,其实那书我就只看了开头两句而已!下面的,我想出去玩,就撇下了!”
说完,拿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沈迦蓝,一副“想笑就笑吧,本姑娘豁出去了”的模样。
阳光从大窗子外射来,映着她的眼眸,仿佛直可透出抹婴儿般的钢印蓝来。
若无一颗至纯至净的心,又如何能拥有这样一双天空般澄澈的眼睛?
沈迦蓝静静与她对视片刻,唇边缓缓浮起一个笑,语气柔和地道:“那你现在接着把它看完也不迟。”
“我偏不!我干嘛要看?”
“因为你想知道我的打算。”
“你什么意思?”万俟菀瞪着他,“你不肯告诉我?”
“对。”沈迦蓝彬彬有礼地笑着,彬彬有礼地道,“我一个字也不打算告诉你,你若真想知道,就去看书。”
言讫,居然身子一转,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俟菀气得两眼发黑,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冲到门边,将帘子一掀,只见院子里太阳明晃晃地照在石板路上,哪还有沈迦蓝的影子?
这家伙!这家伙!说什么“不离左右、如影随形”,该跑的时候,还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万俟菀恨得牙根都发痒了,刚想叫来守门的问问沈迦蓝往哪边去了,却见璟鸾的四大贴身婢女中名叫翠屏的那个,领着一群杂役鱼贯走进院来,有的人合力抬着一个大水缸,有的拎着盛满了水的水桶,最后面俩人居然还挑着一只扁担,扁担上居然倒吊着一只活生生的小猪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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