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雪花飞舞着,扑嗍扑嗍打在脸颊,有些疼。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昏黄的路灯下站了多久。
她对面的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只问了一句:“冷吗?”
她点点头,似乎心就在喉头涌动,想借着冲动把所有的秘密倾吐。但这些秘密也把喉咙塞满了,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垂下头,伸出双手,把她冰冷的手握住。
那种暖流立刻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忘了应该说什么。
她只做了一件事:把双手抽回……
他的神色顿时有些尴尬,轻轻抽动的嘴角抹上一丝苦笑。
她的声音若即若离:“郎十八,妾十七……”
她只念了这缥缈凄婉的六个字,他却已经会意,付之复杂的一笑,转身离去,竟不回头。
“郎十八,妾十七……”她仰天看着昏黄的路灯、可怖的碎雪,一时也不知脸上凉凉的水滴是夺眶的眼泪,还是融化的雪珠……
“白筝,他走了……”一个麻雀大小的淡淡的影子出现在白筝耳边。她幽幽飘在风雪里,随着狂风怒雪翩翩振翅。那对蜻蜓般娇柔轻薄的透明翅翼,在雪花中微微泛着珠光。“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胡话?什么郎十八、妾十七的?要说也该是‘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类的才对啊!别说我刚才没在旁边提醒你——我吹了好几口冷气想让你清醒清醒,可是你根本没搭理……”
浅白色的身影绕着白筝飞舞了几圈,喋喋不休地埋怨。
“冰翎!”白筝忽然伸出兰花指,捏住小妖纤细的足踝,“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冰翎默默地望了她一会儿,摇摇头:“你要是真的能‘止’于此,我就不必这么操心了!”
——公元19××年,文白筝,二十五岁。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冰冷的夜晚是不是一场梦。她拒绝了真心对她的男人。她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痛苦,反正自己是难受得失魂落魄;不知那人如何度过这夜,反正她是在风雪中徘徊了一宿;不知道那人有没有一个可以倾诉苦闷的朋友,反正她,有一个雪妖在一边陪着……
这夜难熬,白筝到死也没忘——没过多久,她那一生就结束了……确切的说,是在第二年夏天。
那个夏夜,白筝忽然觉得身体不那么虚弱。窗外蟋蟀的微鸣不再让她心烦,温润的空气也不再让她感到憋闷,甚至那昏黄的月光也不那么可憎……白筝知道:这叫回光返照……
也好——在这样宁静的氛围中离开喧闹的尘世,正是她近来的愿望。她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在她家冰箱里“春眠”的冰翎。如果她一觉醒来,发现白筝已经不在,不知会有多伤心……
算了。有个雪妖为自己伤心,死也不冤枉……
忽然,宁静的夏夜被一阵喧嚣打破——
“喂喂喂!你,就是说你!别跑——把你的《夜游证》拿出来!”——一个洪亮的叫声伴随一阵马嘶(白筝不禁好奇:在这样的都市,半夜还有人遛马?)
“哎呦,这不是骐**人吗?好久没见……您亲自来检查?真有责任心。”——一个谄媚的声音响应。
“你的《夜游证》今天到期!十二点之前到暗罗殿报道。”第一个声音刻板地说。
“可、可是……”那谄媚的声音一转,已而委屈可怜,“我的心愿,还没完成……”
“那只能说你笨!”所谓的“骐**人”一点也没有同情心,“我只负责检查,有什么委屈跟暗罗王说去!”
白筝很好奇,是谁的声音?竟然如此清晰地传到六楼的病房……她从久卧的床榻上翻身坐起,无声无息推开阳台门——回光返照的力量真大。
然而……她没看错吧?
一匹黑马张着黑色的翅膀在半空飞行,马上骑士却是一身雪白。十几个男女老少手里拿着奇怪的玻璃片(后来她才知道,那不是玻璃片,而是冥界发给幽魂的《夜游证》。持有这个证件的幽灵才能在人间徘徊,完成未了的心愿。)
白筝惊呼一声,引来那些人疑惑的仰望。
那马上的骑士也回头看她。他大约二十七八,面容清瘦,眼神精悍凌厉。但他只随意地看了她一眼,旋即不耐烦催促那些男男女女:“一个女人而已,都没见过吗?快把《夜游证》递上来!检查过的,立刻散了——别在这附近徘徊,嫌这儿阴气不够旺吗?”
“大人……我觉得,也许,她在看我们呢……”一个秃头的中年男子偷瞄了白筝一眼,压低声音说。
骐**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也许?也许她是想跳楼,杵在那儿研究地形呢——关你什么事了?忙你自己的烂摊子去!”
于是又是一阵轰乱。白筝看着他们交接着那古怪的玻璃片,只一会儿,就作鸟兽散。
那白衣骑士勒住黑马的缰绳,又仰头看了白筝一眼。
白筝定定地回望着他,想不出在这种场合该做些什么。
黑马扇动羽翼,稳稳地升到白筝的阳台边。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颤,比冰翎的呼吸更冰冷彻骨。
“文……白筝。”白筝卧病以来,已经好久没说过话,声音几不可闻。
但这微弱的回答却让骑士大惊失色——他似乎根本没指望着她能回应。他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白筝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游移,最终莫名其妙地落在他的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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