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凌霜华就醒了,她几乎没睡,只眯了一会儿就再也睡不着。雪停了,可下了整晚后窗外已然是一片皑皑。玻璃窗上结了冰花,煞是好看。
梳洗完下楼,大部分人都还没起,除了几个勤快的丫头,还有许文礼。
莫名地,她竟然觉得害怕见到他,害怕他的强颜欢笑,害怕他即将离开的事实,也害怕送他离开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或许她会控制不住哭出来,更甚者她会控制不住挽留他,一个不应该挽留也无法被挽留的人,她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
他不能留在汶北,她不能回去汶南,今日一别,从此天各一方。
她用仅剩的自制力重振笑颜,却难掩凄楚神情:“二哥,今天学校上课,我就不去送你了。”
许文礼凝视她许久,柔声道:“好。”望一眼窗外雪景,又说:“外面冷,多穿些。”
这已是凌霜华在汶北经历的第二个冬天,这句话该她说才对。想起裁缝店定制的衣服还没做好,前后催了几次,师傅总说在赶工。好在许文礼深蓝色的西装外穿了一件保暖大衣,脖子上一条驼绒围巾,看起来还算暖和。
她望着窗外,想起了初到函阳时的那场雪。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贺景瑭刮了胡子,头发梳得油亮,不再是昨晚那副沧桑模样。
以往的早晨,贺家人很少到这么齐,总有一两个贪睡不起床,但贺显昌回来后大家都起的早,只为一家人一起吃顿早饭。
凌雪华才知道许文礼要走,哭哭啼啼狠闹了番,被凌霜华厉色喝止,还是只有乖乖吃饭。
大家简单吃着早点,贺显昌威严坐在主位,俨然是一家之主的姿态:“霜华,你学校还有课,一会儿吃完就上学去吧。”
姨太太们不敢吭声,贺夫人觉得贺显昌不近人情,正要帮忙说几句,凌霜华点头答应:“嗯,知道了。”
餐桌另一边,贺景瑭意味不明地瞄她一眼,继续吃早饭。贺夫人和姨太太们本以为她一定会去送许文礼,都惊讶极了。
许文礼送她上汽车,司机正要开动,她慌张地叫停,又从车上下来,给了他最后一个拥抱。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畔,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照顾好自己。”
她点点头,仰头看着天,生怕眼泪流下来。
惜别时间太短暂,贺显昌就在不远处看他们道别,凌霜华重新回到车里,许文礼痴痴地看着她,直到汽车远去。
贺景瑭出门来时二人已经分别,贺显昌还有事忙,由他送许文礼出城。许文礼爱怜地摸摸凌雪华的头,叮嘱她要乖,又从月桃手中接过行李,露出浅白的笑容:“月桃,辛苦你了。”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两位小姐。”月桃回以苦笑,觉得一切话语皆多余,她勾下头看着脚边浅薄的积雪发了会呆,抬头道:“文礼少爷多去看望看望老爷夫人吧,还有少爷......”
许文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慎重且信赖地拍拍她肩头,提着行李转身上了汽车,贺景瑭早就在车里等他了,他们一起朝函阳火车站去。车后是凌雪华的哭声,月桃怎么哄都哄不好。
凌霜华一路浑浑噩噩,司机喊了好几声才回神,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学校外,神情恍惚地下了车,往校门口走去。
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积雪,踩着湿漉漉的。蹭亮的别克轿车停在她身边,莫金妮在车里招手:“霜华!”
她转头木讷地打了声招呼,引得莫金妮皱起眉头。莫金妮利落地跳下车,问她是不是冻感冒了。看她摇头,转念想起许文礼要离开的事,又问:“许先生什么时候走?”
“......上午十一点的火车。”
“上午十......今天?!”莫金妮惊呼:“你竟然还来上课!”
凌霜华脚步不停地朝校门走,却走得极慢:“学业要紧。”
莫金妮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一把拉住不让她走,接连张口闭口几次,就是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一跺脚:“你呀……唉!”
凌霜华冷静到漠然地说:“我们走吧,快上课了。”
莫金妮恨铁不成钢地剜来一眼,干脆拖着她往自家汽车边走,硬是把她塞了进去,随着自己也坐进车里。
“去火车站!”她没好气道。
司机可怜兮兮地看着娇纵的莫五小姐,为难道:“五小姐,老爷和大少爷都吩咐过小的,除了学校,哪儿都不能带您去。”
莫金妮翻了个白眼,竟然忘了家里人还防着她和赵昂私会,平时去哪里玩儿都要事先报备。凌霜华低声说:“金妮,算了吧。”
她并不理会,跳下车走到司机身边一把拉开车门: “你下车!”
司机吓得变了脸色,怯怯道:“五小姐……”
莫金妮有些大小姐脾气,遇到事情又容易着急,干脆动手去拉司机:“没事儿,回去我会跟我爸和大哥解释,赖不到你头上!”
就这样,欲哭无泪的司机被甩在学校外,莫金妮简单摸索完车里,直接发动汽车开走了。
凌霜华坐在后座,尽管再三说着算了算了,可直到汽车开动,她仍没有主动下车,只是望了眼身后越来越远的学校和司机,平静地问:“金妮,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莫金妮回过头来露出得意的笑容:“刚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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