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初，凌霜华时时谨记改口，那一声“妈”让贺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倒是凌雪华不记事，每天早上贺景瑭揪着她不叫姐夫不让去上学，偶尔凌霜华横来一眼，他笑得越发得意。
刚开始时，贺景岚呆头呆脑也跟着叫姐夫，惹众人大笑，凌雪华却是楞楞的，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蚊子般唤他姐夫。
起初，贺景瑭和凌霜华都以为她是被莫俊纬掳去吓着了，后来见她性子日渐温驯，再细想莫俊纬除了饿她两顿并未伤及体肤，不由困惑。
贺景瑭笑说孩子大了，性子也该沉稳了，随口一提乡下这么大的姑娘都可以嫁人了，凌霜华正要去张罗晚饭，却步回头道，“瞎说！”
贺景瑭煞有介事道：“我可不瞎，你没看她和景霖好着呢，一点儿饼干都分着吃！”
“那你怎么不说他们打架的时候？”
贺景瑭嘿嘿一笑：“孩子嘛，总有打闹的时候，再说了，打是亲骂是爱。”
凌霜华说不过他，转身准备去张罗晚饭。贺景瑭就追在后面拉拉扯扯，问她今晚吃什么。
两人腻歪着出现在楼下，贺夫人啧啧道：“好了好了，一会儿孩子们都要下楼了。”
贺景瑭这才收敛。
难得贺显昌在家吃饭，也正是因为他在，孩子们一点不敢闹腾，个个乖乖地吃东西。贺夫人心情好极了，贺景瑭结了婚她算是了了桩心事，说到贺景瑜又快要毕业回国了，到时候家里才算是真的齐了。
凌霜华只在照片里见过贺景瑜，可平时没少从贺夫人口中听说他的种种顽劣，再向身旁贺景瑭瞥去一眼，心想有这么个兄长做榜样，顽劣也不全是他的错。
贺夫人说下个月全家去港口接贺景瑜，让贺显昌父子那天再忙都要把事情放一边去。贺显昌教子严厉，嘴上说着他又不是不认识回家的路，但还是没说不去接人。
凌霜华知道汶北军近来都在做军事准备，贺景瑭回到家言语轻松都是假的，除了刚结婚时贺显昌放了他几天假，之后他们父子一直在忙，能抽出空去接人说明贺景瑜并不如贺夫人口中那样讨人厌嫌。
凌霜华不认识贺景瑜，自然毫无他归家的喜悦，心中忧愁难解却又无能为力。贺显昌要与汶南政府抗衡，俄国军校的儿子又学成回国，岂不正好？
日子转瞬即到，接人那天，一家人早早侯在港口，卫兵列队排开，看着阵势谁都知道是贺家三子学成归国了。
巨大的邮轮渐渐靠近，最后停靠岸边。先下船的人都被清一色的制服军震慑，提着行李匆匆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贺景瑜身影，贺夫人翘首以待，神情焦急，握着凌霜华的手心沁出了汗。
终于，舱门走出一位穿皮大衣的青年，戴着顶深灰色呢帽，老远就振臂招手：“妈！”
只见他从船梯上飞奔下来，贺夫人激动地迎上去。
“妈，我想死你了！”贺景瑜行李一扔就抱着贺夫人打转，贺夫人高兴地转了几圈实在头晕，一连捶了几下他才停下。
贺夫人脚尖着地张嘴就骂：“讨债鬼，学得越发不成体统了！”
贺景瑜只是笑，朝一旁的贺显昌随性地敬了一礼，“爸，我回来了！”
贺显昌本来还有一丝笑意，顷刻间恢复严肃面孔，尤其是见了他那极不标准的军礼后。
接着，贺景瑜转向贺景瑭，笑嘻嘻地喊：“哥！”没等贺景瑭介绍，他又偏头看向凌霜华，“嫂子好！”
凌霜华没想到他是这样开朗不拘的性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闭口不言只是微笑。
贺景瑜夸几位姨太太四年不见美丽依旧，继而惊叹贺景霖和贺景岚长高不少，看到凌雪华时笑眯了眼睛，“这就是雪华吧？比对着相片应该也是长高了的！”
贺夫人拉着日思夜念的儿子左看右看，看得贺显昌不耐烦了，摆摆手让都回家去。
一大家子坐了四辆汽车，连带跟在车后的卫兵，气势浩大地回了贺家。
到了家门前，贺夫人让下人点上炮仗，红红火火炸了一回。贺夫人平时不兴这些，一到正经事高兴事就变得爱热闹，家里处处透着西洋味，红艳艳的炮仗炸得翻天响，更像过日子了。
饭菜一一端上桌，全是贺夫人命厨房依着贺景瑜离家时喜欢的做的，贺景瑜深深吸了一口，感叹：“好香！”接着看向贺显昌，突然道，“爸，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众人始料未及，贺景瑭脸色一沉，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轻轻搡了搡凌霜华。
凌霜华微怔，立时反应过来，挽着贺夫人关切道：“妈在岸口等了几个小时，怕是早就等饿了吧。”
贺夫人心里也对贺景瑜的花样儿没底，忙道有什么吃了饭再说。贺显昌饶有兴致，反正贺景瑜都已经回家，就是在外面闯了祸家里也兜得住，他倒想知道他这几年能在国外闹个什么名堂。
众人心情忐忑目送父子二人进了书房，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摔打的声音。
贺景瑜不像他哥，贺景瑭挨打时都是闷不吭声，打不还手只是嘴硬，贺景瑜就跟蚂蚱似的满屋子跳，贺显昌拿着司的克追出了书房，又追下楼，追着客厅四处跑，嘴里老子孙子的骂，一时间热闹非凡。
凌霜华大开眼界，愣愣地看着贺景瑜上蹿下跳，挨个往人后躲，一闪神就躲到她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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