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了目光,仔细研究着手里的东西,然后她听见他在询问价钱,砍价,成交。莫名的,沐沐觉得松了口气。她余光里看见他收起了手电,自己轻巧的站了起来,目光不自觉的又划回那人身上。
他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隐约的笑意,抬了抬手“你喜欢这个?”
沐沐突然打了个激灵,手臂上冒出细小的疙瘩。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像是感冒后的沙哑嗓音。她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觉得被俯视的是自己。张了张嘴,她说了句连自己都没听清楚的“不”。
他还在看她,等着答案。沐沐突然害羞起来,她感觉的到,自己的脸在逐渐热起来。她点了点头,觉得不对,又慌乱的摇头。一时间,她低下头,突然暗恨自己的不争气。
低低的笑声传进耳中,他没再说话,站起身从她身旁走过。而沐沐,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如古井。彼时还不到六点,四周高高的围墙内她看不到太阳是否升起,天却已经很亮。他走在前面,不急不缓,她跟在身后,那样自然,就如同曾经千百次这样做过一般。
走出摊位,他坐在墙下的水泥台上,而沐沐,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看向自己。他拍了拍身侧,示意她过去坐下。
沐沐走过去,脚步轻快。那一刻她是愉悦的,就好像,小时得到心仪已久的玩具一样,她轻巧的坐下,两人之间大约留有两掌宽的缝隙。
他把手里的鼻烟壶递到沐沐面前,她愣了一下,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他把它放在她的掌心,手指离开的时候指甲轻轻刮在皮肤上,那感觉像三月的柳枝轻拂面颊一般,微微的痒,似乎又带着暖暖的温度。
那是个漂亮小巧的鼻烟壶,可惜沐沐并不懂这个,只是在手里来回的翻看着,小声说“我不懂这个”
他微微侧了身,从她手里拿过那个鼻烟壶。“现在这里几乎淘不到老东西,这是个新的,不过应该也有二十年了。”
沐沐起初以为他是收走东西要离开了,不想竟给自己讲了起来,心里那份失落荡然无存,微笑着细细听了起来。
“这是内画鼻烟壶,源于嘉庆年,六十年代左右又有了京派,鲁派,姚江派,后来又出现冀派。我手里的这个,从画风看是京派的。”
他把鼻烟壶微微举起来,用手指点着上面的画“画取自《红楼梦》的宝钗扑蝶,构图严谨,笔法细腻生动,人物神态流转自然,用色古朴淡雅,这是京派的一大特点······”
沐沐最初还细细地听着,可渐渐地那目光却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手指,再一次爬上他的脸。他应该是有了年纪的,脸上的细纹清晰,但他的精神却那样好,淡化了他的年纪。他微微低着头,沐沐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根是白色的、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生动,能轻巧的将人的心思再次拉回他说的事情上。他是个有耐心有见解的人,时而停顿下来让她仔细观察里面的画,这样的讲解在他嘴里并不显得枯燥,反而格外的生动起来。谈话告一段落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太阳已经爬上了视线所及的天空。
沐沐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她总是提一些问题,也不会浪费别人这么长的时间。“我请您吃早点吧,教会了我这么多,很谢谢您。”
她有些紧张,用了您,这是从相识开始,她唯一一次使用敬称。
“不用了、”她听见他说,心里突然和泄了气一样,说不出的失望失落。她想再说点什么,却听见他的声音再想起,心情也同过山车一般,骤然升起。
他说“还是我请你,难得有人愿意听我唠叨这么久。”
沐沐愉快的点头,随着他起身。
白粥,小菜,包子,简单的饭食却充满着愉悦的气息。沐沐很久没有聊得如此投机又愉快了,坐在对面的人博学又亲切,言谈举止间能感觉的到勃勃生机的力量。
她突然不舍起来,这样一个人,如果只成为生命中的过客,是不是太可惜了?心底那抹又酸又疼的感觉让她说不出的难受,抓着手里的筷子好一会儿,沐沐恍若下了决心一般,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伸出了右手“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云沐”
那一刻,她的心提了起来。自己像一个极力伪装成大人的孩子,等待着他的反应,似乎也在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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