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欢乐颂：四只小天鹅独舞之一（2）
但就是这一想，已经引起了合体中兔唇的抗议：我在历史和记忆中从来没有到过这地方也从来不熟悉，怎么你倒矫情地熟悉起来了？如果我们在记忆中有不和谐的地方，现实的合体还怎么和谐呢？弄得美眼倒有些尴尬。最后只好感叹一声作罢，跟着兔唇——也就是美眼·兔唇说了一句：
“故乡确实是让人陌生的。”
这才皆大欢喜。接着拾梯而上——没有坐电梯，合体中的兔唇说她坐电梯头晕——又在一层层的楼梯拐弯处看到四处张贴的彩虹标语：
“洗脸和洗头是正常的。”
“洗脸和洗脸是不一样的。”
“别干傻事。”
“在这里不要干那种事。”
“我们讨厌那些信念过于执着的人。”
“往昔的岁月如滚水泼雪。”
“想你娘的大头鬼！”
“开心就是可怕。
”——这条标语引起美眼·兔唇内心一动。
“渴了你就喝水。
”——楼梯的拐弯处放着一碗一碗的凉白开。
“不要在行动中夹带任何私货！”
……
衣裙，环佩丁当。
每走一步，每转一个楼梯，每看到一个标语，美眼·兔唇都心有所动，但在脑子里又是一片模糊。我们似乎在过去说过这些话，但没有一句话到后来是真正实行的。
因为每一句话所显示的方向和力量都是单线条的呈现的是垂直距离，历史的发展归拢的却是我们的合力。而我们的合力在每一次马拉车和牛拉套中，又是无法用我们自身和单个的力量所能实现的。
所以我们对前进虽然努力百倍但是出现的方向和目的总是和我们想像的不一致。本来美眼·兔唇不明白为什么在一定的人生阶段和发展之中会出现自己自我这个自己和自我就不是以前的自己和自我而是一种合体现在看到这些标语终于有了第一次的感悟和明白。
什么是出现合体人的根本原因呢？就是因为我们以前太单一了。本来还没有想到洗头和洗脸，本来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一种随意和顺口胡说，该随意的时候说出了刻意的火中取栗，不该随意的时候却到了基挺·六指的美容院，原来以为这里头没有什么内在联系，现在看内在联系不要说我们过去的单个人，就是现在的合体人也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
看到这些标语我们突然顿悟和想起什么，我们才觉得合体人返回故乡是一种必然了。随意看似随意，但是它在世界上和任何社会阶段都是不存在的。
看到这些标语，看到这熟悉的环境（兔唇的方面在体内又在单线条地抗议：不是已经达成协议说这里不熟悉吗？如果熟悉的话，那我们来到这里还能有什么顿悟该顿悟的时候不是早就顿悟了吗？美眼的方面在体内也就不再单线条地说什么了，如果没有顿悟的时候有必要说些什么，现在已经顿悟了，就一切都没必要再说了。于是突然在那里潸然泪下），我们就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火中取栗了（这一句总结体内的两种势力倒没有起什么纠纷。看来我们的本身还是有合力和总结的基础的）。
就算是我们合体人中间，我们也不能说是最聪明和最走在前列的，不能因为我们是第一个回故乡的闺女，就一定要说我们是故乡出去的第一个觉悟的妇女。
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们以为自己走到前面，其实在生活中还有比我们走在前面的。看着这标语我们就知道作为一个理发师和洗脸师人家就比我们觉悟得早，人家回故乡就比我们回得快，在我们坐着专机来故乡走马观花的时候，人家已经把美容院的大楼戳到我们故乡和我们故乡的人民打成一片了，人家的警句和语录已经贴到壁上和挂到墙上了。
如果这些语录不是随意而是他的心得和生活体会的话。不要在这种场合干那种事。
说得是多么的好呀。请同志们重读一遍这句话和理解一下它的含义。
过去我们从异性关系一直到自我，为什么革命一次次失败，关键就在于我们在这种场合干着那种事，在一种场合干着别种的事。我们身体虽然没有达到合体的地步，我们没有达到穿着一条裤子还显肥的地步，但是我们在行动上在场合上早已将两种互不相干的事物给合了这样离我们的理想和目的就越发是南辕北辙和背道而驰。
我们越是加鞭，在我们认为身下的快马会离我们的理想和目的地越来越近的时候，其实我们离我们的理想和目的地倒是越来越远了。这才是我们所有悲剧的根本——我们在这种场合干了那种事。
——虽然事后证明这句引起美眼·兔唇感慨的话在我们故乡的发展上也纯属误会大不了也就是一个合体的偶然心得其实它并不符合我们故乡的历史发展规律，基挺·六指贴出这样一个标语写上这么一句话的本意也不是美眼·兔唇所理解的意思，但是当时美眼·兔唇在上楼洗脸和洗头的时候，这些标语和口号，却是一下就打动了她老人家心魄。当然这种心态对于当时的洗脸和洗头也有必要，对即将到来的洗头和洗脸来讲，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心态——从人在感慨和感动之下才能洗好脸和洗好头这一点出发，标语贴的还正是地方和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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