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营救与拜拜
四只小天鹅联袂和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先说一说她们的联袂。一开始她们是没有联袂的。
一开始她们跳的都是独舞,不过横穿起来看就有些结构的力量了。一开始她们还在比赛和相互不服气,后来一位法老和阿訇、一位住持和大和尚、一个洞主和道长告诉她们:不要相互不服气。
她们才突然醒悟:她们的服气或不服气,原来只是整体结构中的一个环节罢了;不服气也是结构安排中的一种需要,让你们显示自我只是为了维持结构中的一种平衡。于是翻然改图,易迹更步,开始联袂向大家谢幕。
谢幕之后,她们接着还玩儿了一出卖醋和卖酱油的游戏呢。小天鹅开始玩儿起卖醋卖酱油的游戏,也算是散场之前的一种情感温故吧。
也算是对看了千年演出的观众的一种回报和感激吧。也算是为了把她们天鹅的谜底给揭穿吧。
临散场的时候,总要对观众有一个交待。秤、秤砣、各种各样的瓶子和坛坛罐罐等道具开始出现在舞台上和银幕上。
把兑了颜色的浑水就当成酱油或是醋吧。买醋的和卖醋的,开始分成两班。
把核心分开,把天鹅分开,把合体分开,恢复到儿童时代开始自卖自身吧。一开始你当卖酱油的,后来你就当买酱油的;一开始你当店铺的铺主,后来你就当光顾店铺的顾客。
把发票和记账单摆在柜台上。你的身影开始在店铺里外忙乎。
买卖的过程中,出现店主故意找错钱顾客出了醋店突然发现手里的酱油瓶分量不对如果把这样的酱油拎回家肯定得挨咱爹的打于是幡然悔悟马上折回头找店主算账这时店主提上裤子不认账灌到瓶里就不认斤两两人开始各执一词地在那里大吵大闹的情节——游戏玩儿得多么过瘾和红火呀。一会儿你的小身子就气喘吁吁。
你的屁股沟里流出了过去小天鹅都没流出的畅快的汗。你觉得好玩儿吗?在这门前挂着一块在风雨里飘摇的油渍麻花的布条的温暖的小店里——谁知最后你们又不是这么玩儿的。
我们看这小店也就以为它是一个小店,谁知道这千千万万的小店正是培养英雄的学校呢?他们就是在这里练就阴谋和舞蹈的。这是西点军校。
这是舞蹈家的摇篮。歪歪扭扭的小道,通往世界各地。
你是宾夕法尼亚大街吗?你是唐宁街吗?你是爱丽舍田原大街吗?万千的军马和雄壮的乐队就埋伏在山的四周和舞台之下或是酱油店和醋店之后。我们看着远处起伏的群山,就已经发现那里在下午三四点钟懒洋洋的太阳下所埋伏的冲天的杀气和嚣张。
于是我们的精神为之一振。本来我们还骑在小毛驴上打瞌睡,现在我们一下就清醒了。
就像我们在剧场里虽然还没有看到雄壮的舞剧或话剧,一块厚厚的幕布还遮挡着我们的眼睛,但是我们仅仅听到黑暗的乐池里传出的各种乐器的对音,我们就知道这个舞剧和话剧所潜在的雄壮程度了。
就好像我们见到心仪已久的明星和梦里——我们又要说到梦里了,对不起。
——的美人一样,当她活生生地坐在你面前,这时她做些什么和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这里坐着和在这里说话。我们的酱油店和醋店呀,原来并不开在阡陌的小巷,而是开在沸腾的群山和马上就要开演的雄壮的话剧和歌剧之中。
这时四只联袂的小天鹅摇身又合成一个人——一个绑着红头绳的小女孩,开始在雄壮音乐开始之前的对音声中来往穿梭——一会儿她在柜台之内当店主,一会儿她又转到柜台之外当顾客——多么孤寂的童年啊。幌子一下就变小了。
醋店一下就变成茅草屋了。
“店里有人吗?”
小身子或红头绳转了一圈柜台。
“有人,你要买什么?”
小身子或红头绳又转了一圈。
“我要打醋。
醋多少钱一斤?”
转了一圈。
“一毛五。
你要打多少?”
转了一圈。
“我要打一斤。”
转圈。
“提子不见了,我去找提子。”
转圈。
“你要快一点,离了这瓶醋,吃不了臊子面。”
……
“这是一瓶醋,给你。”
转圈。
“这是三毛三,给你。”
转圈。
“找你一毛八,给你。”
转圈。
“这张票太破,给我换一换。”
转圈。
“换吧一瓶醋,不换吧老主顾。还是换了吧!”
……
做出门状。
突然做发现状,又急急忙忙回身。
“这醋不对味儿。”
转了一圈。
“怎么不对味儿?酸得刺鼻子。”
转圈。
“闻着味儿太淡,里面加了水。”
或者:
“分量不太够,拎着就不对。”
或者:
“找钱找错了,找了一毛七。”
在柜台里做愤怒状:“明明一毛八,怎么一毛七?”
或者:
“明明两提子,怎么会不够?”
或者:
“谁往里加水?加水是孙子。”
接着放到鼻下闻,称斤——用电子秤也用弹簧秤,或者:
“把钱拿过来,我再数一数。”
接着,做出自认倒霉不与主顾计较的样子:
“给你加半两,亏让我吃了!”
或者:
“给的是一毛八,现在是一毛七,出门你丢了,现在来找齐!”
柜台外的孩子哭声:“清平白世界,哪里丢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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