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故地重游, 有江越凌陪着，宁书达的胆子却也没能更大些。
过年这几天, 这一片正是牛鬼神蛇出没的时候, 即便白天也依然人头攒动，鼓点和烟酒气味蔓延到酒吧街通出来的小巷口, 江越凌和他带的人连同宁书达被看场小弟从后门带进去，等上了三楼，还能听见场子里音乐震天般响。
整栋楼没有灯光明亮的地方, 走道处处逼仄, 即便是间夜场，也是间不那么高级，充满了汗臭和廉价香水味道的夜场。
宁书达身上穿了件羽绒服, 很快觉得热, 他把拉链拉低一些, 手垂下时碰到江越凌的手背。
他转头, 江越凌也垂眼看过来, 面上一贯的严峻神情。
江越凌是过来看帐的, 但没那么要紧，所以想顺便带宁书达来看看也是认真的。
两个人下去的时候, 他没要人跟，一手抓着宁书达绕到吧台，给宁书达要了杯酒。
上回喝醉家里就翻了次天, 宁书达哪敢再喝, 江越凌道：“酒精不多, 尝尝。”
“真的？”
江越凌耐心道：“真的。”
宁书达也不愿意显得自己很怂似的，低头看看，那一杯五颜六色的，喝一口，有点甜。
“比上次的好喝。”他没出息地说。
江越凌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嗯了一声。
“然后呢？”宁书达扭头左右看看，“然后干嘛？”
江越凌眼里有了点笑意，反问：“你还想干嘛？”
宁书达不太好意思说——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总觉得吵，让人脑袋疼。
“走吧。”又坐了一会儿，江越凌起身道，“送你回去。”
门口一阵冷风呼啦啦吹过来，等人去开车来的一会儿，江越凌转过来跟宁书达面对面站着，好像专门在为他挡风。
很冷很冷，车又来的很慢很慢。
宁书达不知道该看哪儿，他似乎闻到江越凌身上的味道，说不出来，很难形容，生硬的一种味道，让人难以接近。太久没有见面，这时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学还适应吗？”江越凌先开口。
因为哮喘，宁书达小学毕业以后休学一年，初三毕业又休学一年，书读得断断续续。
宁书达赶紧回答：“还行。”
江越凌很严谨：“还行是适应还是不适应？”
宁书达说：“适应。我比他们都大，我是老大。”
说话的时候，他没那么紧张了，不自觉抬起头，看见江越凌的眼神，一种带着纵容的温和。
“真的！”宁书达觉得他把自己当小孩子，可是很快又明白自己是真的有点中二，“……你呢，你上学顺利吗？”
江越凌把手插进大衣兜里，很自然地点了点头：“顺利。”
“那你怎么还弄这些？”宁书达很早就想问他，但是没找到机会。
或者换种说法，他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立场问这种问题。
“你们，这些、这些，里面的人，都是好人吗？钱都明不明白，有没有打税？”
宁书达说得磕磕绊绊，一面觉得自己问的天真又肤浅，可是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又都不是什么天真的问题。
每一项他都很想知道，老城区这么乱，究竟是真的无暇整治还是有人故意要它乱，本来宁书达不用想这种事，可是被推过来沾手的人是江越凌，他就不能不想，也忍不住不想。
他本来以为江越凌平平安安地读完医科大出来做个医生，或许以后还会开一家医院，那时候他也长大了，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不相信到时候江越凌还是不要他。
以前他就是这么想的，可是江越凌躲着他，到现在又不知道往傅家那些弯弯绕绕的事里掺和进去多少。等听说的时候，宁书达才觉得对方已经离自己太远，也许从来没有近过，是他一直以来都错了。
“不要担心。”车来了，江越凌带着他上车，“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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