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段撩人的腰肢。在灯红酒绿的风月场,像我这样生存的人很多。靠跳舞谋生的大多是风情妖娆的女子,都是饱满欲滴的年纪,在钢管上挥霍青春,各有嬉笑怒骂,也各有酸甜苦辣。
别人都叫我舞娘。
我也渐渐习惯了这个称谓。
遇见沈重阳那年,我24岁。人说本命年犯太岁——“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我仍然在细腰上缠了红绳,避邪躲灾。
那时是二月份,北京的春天干燥寒冷,狂风从早刮到晚,半空里尘土飞扬,黄滚滚的沙尘暴铺天盖地,飞沙扬砾。
我在长风啸夜行,在酒吧强劲的音乐和纷乱的灯光里扭动腰肢,为了金银款币,嚣艳起舞。
酒吧里人潮鼎沸,我只穿很少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绣满桃花的粉红抹胸,下身穿一条豹纹热裤,火辣的身材在舞动中犹如一簇燃烧的火焰,婆娑而狂野,令那些男人血液沸腾。
充满诱惑的钢管舞总是引得台下尖叫连连。
偶尔,会有放浪的男人抓住我的脚踝,把一沓冰冷的钱塞进我的热裤里。
我笑靥如花。
尽管,我十分厌恶他们的咸猪手。
下场时,我踩着玫瑰红的高跟鞋往后台走,步子不疾不徐,摇曳生姿。常有一些男人尾随在我身后,但场子里的安保会帮我摆脱他们的纠缠。
酒吧的后台很冷清。我独自坐在化妆镜前,一点点卸妆。白的脂粉,红的唇蜜,黑的眼晕,众多颜色淋漓而下,残朱剩粉在我的脸上斑驳扭曲。
那样子,犹若一只艳鬼。
我懒散地跷着大腿坐在镜子前默默地抽烟。不知何时,镜子里又冒出一个黑色的影子。我吓了一跳,长长的一截烟灰掉到了腿上。我暴躁地回过头,大声斥骂:“你像鬼一样不出声,想吓死人呐?”
回头时,我才看清楚,黑影子是个年轻的男人。他身材颀长,面容俊逸,一张脸棱角分明,却生了一双细长的桃花眼。
那双眼睛目光灼亮,勾魂摄魄。
真是个英气逼人的帅哥。
我尴尬一笑,声调转嗲,问他:“你是干什么的?”
“我来这家酒吧应聘驻唱歌手。”他微笑着说,“我叫沈重阳。”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罗薇宝。”说话间,我恍然想起自己卸妆到一半,便懒坐着抽烟,脸上五彩缤纷的,活像一个调色盘。
我问沈重阳:“你没觉得见鬼了么?”
“鬼若长得和你一样漂亮,那可真叫人惊艳。”
我的脸倏然泛起红潮。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我确信自己皮糙肉厚,已经很多年不曾脸红过了。我笑说:“真是油腔滑调,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女人心花怒放。”
化妆镜边开着明亮的灯球,光线刺眼。我用纸巾胡乱地抹了脸,拎了包,披上大衣出去。
我跟沈重阳说了声再见。还没走出化妆间,就撞上了朱鲲。
朱鲲是酒吧老板,体格魁梧的中年男人,方脸高额,浓眉大眼,出入前呼后拥,像电影里的社团老大一般,浑身充满江湖气。酒吧里的人都知道,他是行伍出身,可惜没成为什么栋梁之材,反而成了社会的散兵游勇,黑道白道无间道地瞎混,为人行事气焰嚣张,素日里唯我独尊,走到哪里都威风八面,一张嘴就是想当年在道上如何如何,仿佛多大一条好汉。
酒吧里的人都叫他鲲哥,对他向来敬畏。他手底下的那些马仔也一口一个大哥地叫他,对他俯首帖耳,马首是瞻。
朱鲲便把自己搞得像旧上海的青帮老大那样,手里搓着大理石康乐球,嘴上叼着劣质雪茄,怎么有派怎么耍。他佯装大佬,但扮相失败,更像是青皮流氓。
我叫了一声鲲哥,便急欲躲闪。
朱鲲拉住我的手腕,声若洪钟地笑说:“哎哟,薇宝啊,我正想找你呢。”
那双手似铁钳一般,我用力挣了挣,还是被他死死地掐住。我有些恼,但敢怒不敢言。朱鲲似乎喝了很多酒,他靠近时,我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酒味。
我闷声说:“鲲哥,我下班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时间还早嘛。”朱鲲一伸猿臂,把我揽进他怀里,笑说:“你先陪哥吃吃饭、唱唱歌,玩够了,我再送你回去。”
“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
我忽然很不耐烦,甩出脸子,不顾情面说:“朱鲲,把你的臭手拿开。”
朱鲲愣了愣,然后讪笑着说:“瞧你动什么气啊,这是跟我耍性格呢?”他说着,臭烘烘的嘴巴就往我的脸颊上凑过来。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我手挣不过他,猛地抬起一脚,踢向他的要害。
朱鲲登时闷叫一声,松开了我,急忙捂住下身。
那一脚踢中要命的地方,疼得他一张脸皱巴巴的,像被捏了一堆褶的包子。
那样子煞是好看。
朱鲲为人凶悍,逞勇斗狠,绝不吃亏。像他那种人,向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踢了他一脚,随即便被他一拳打歪了脸。这种暴戾的男人,打女人也是用拳头的。他一拳下来,我的半张脸霎时麻痹。
他揪着我的长发,把我拎起来,恨声骂:“臭婊子,叫你不识抬举!”
我没有感到意外,酒吧里被他教训的不止我一个。我只是冷声说:“别往我脸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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