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看到一张英俊的脸。
那个男人冲我扬起嘴角笑了笑。他眉毛黑密,眼神炯炯,大概因为喝了太多酒,脸色有些涨红。他穿着埃及棉的阿玛尼衬衫,腕上戴着欧米茄古董表。他的头发黑亮,鬓角整齐,手指洁白修长,身上还带着一点淡淡的Boss Soul灵魂魅惑的檀木香。
他说:“我叫林央至,你叫罗薇宝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你是酒吧红牌,跟服务生问一下就知道了。你跳舞很热辣,我注意你很久了,经常到这家酒吧看你跳舞。”
“谢谢。”说话时,我蓦然想起自己艳鬼般的浓妆,旋即低下头,不再吭声。
之后,我被带到一间单独的候问室里,一个目光锐利的中年民警给我做笔录。他问我姓名、年龄、家庭住址等等个人信息,跟着又问我酒吧里的情况。我都如实作答,老实交代。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警察盘审问供。我的心情很颓丧,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乱棒痛打的落水狗。
民警埋头写着笔录,漠然问我:“你是不是跳脱衣舞的卖淫女?”
我说:“不是。”
“不肯承认是吧?”他不屑地说,“你是等着别人把你供出来,还是你自己坦白从宽?”
“不是就不是!”
我大声地为自己的清白抗辩,却一下子悲从中来,哽咽落泪。
苍白幽艳的哥特妆仿佛忽然粉碎的面具,被汹涌而下的泪水冲得一团模糊。
我的脸像斑驳的夜色,黑茫茫,不见真相。
做完笔录,我在上面按了指纹和掌印,又被带去拍了照。
我问那个民警:“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啊?”
他铁面无私地说:“像你这样夜店里跳脱衣舞的,一般是行政拘留,再加上治安罚款。不是刑事案件,不会给你判刑的。”
“我没跳脱衣舞!你们看见我脱了么?我好好穿着衣服,我什么时候跳脱衣舞了?”
那个民警瞪着我说:“明明就是当众进行淫秽表演,都抓进来了,还狡辩!”
“我没狡辩。你们可以多问几份口供,问问有谁看见我跳脱衣舞了?”我恨恨地说,“我没跳就是没跳,你们休想冤枉我!”
“谁冤枉你?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审讯之后,我又被关了进去。
民警说我被行政拘留两天,罚款一千块钱。他让我打电话通知家人来缴纳罚款。
我愤然说:“我没家人。”
“你跟谁拧?跟自己过不去哪?赶紧打电话!”民警把手机递给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想了想,还是给沈重阳打了电话。
沈重阳接了电话就焦急地问:“薇宝,你怎么还没回来?”
我克制着悲伤,平静地说:“我折到号儿里了,在三里屯派出所拘留两天。两天之后,你带一千块钱过来交罚款,回头我再还给你。”
“怎么回事?怎么被拘留了?”沈重阳一迭声地问我。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挺好的。关两天而已,马上就会放出来。”我说完便挂断,然后很优美地45度昂起头,让猫尿倒流。
一个人面对一切的时候,我总是告诉自己:要勇敢强大,要做铁骨铮铮的好女子。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我若无其事地冲着四面墙壁笑靥如花。
两天的时间,我体会到了所谓的度日如年,也深深感受到,人如果像一只被囚在笼子里的鸟,失去自由,桎梏受困,是何其不幸。
拘留期满时,沈重阳来接我。我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便有些发酸。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烧红的玻璃球。我被拘留,他一定焦急担忧,折腾得吃不好睡不好,比我更难过。
我走过去,灿烂地笑着说:“重阳,没事,我出来了。”
他好看的眉毛纠结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嘴角颤动了一下,缓声说:“你再不出来,我就该疯了。”
我们沉默地拥抱。与沈重阳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我觉得他就像我的亲人。在这冷漠的城市里,他比任何人都在意我。假如我死了,他一定是对着我的遗体痛哭流涕的人。
很多时候,人如同孤独的动物,会在不经意间慢慢地靠近,依偎着相互温暖,度过严寒。
我问他:“你出来走这么远的路,腿没事吧?疼不疼?”
“不疼。不做剧烈运动的话,已经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那就好。”
我关了两天,胸口发闷,微微地叹了口气。
“薇宝,你憔悴了。”沈重阳看着我的目光充满柔情。
“你别酸了,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沈重阳的怜惜令我有些尴尬,我回避他的目光,自己胡乱地抹了把脸,问他:“这两天有没有人照顾你?”
“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乔妮呢?”
“她和Eric去马尔代夫度假了,前两天刚走,你们没碰上。乔妮走时还要我转告你,说让你抓紧找个男人,别一个人老道姑似的过日子。”
我笑起来,可也在那一霎那,感到自己其实很孤单。总是到了想哭时,才发现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我放肆哭泣的肩膀。
朱鲲被拘留的时间更久,酒吧也被勒令停业整顿三个月。
我又丢了工作,甚至丢失了安全感,每天夜里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关进铁笼子,被丢在一片漆黑寥廓的旷野里,像挣扎的困兽,撕破喉咙大声呼喊,但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死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