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清赌债之后,沈重阳便老老实实地在酒吧里上班。这份工作他做得很不情愿,整天无精打采,沉默寡言,完全是被现实奴役的状态,日子过得没有一点劲头。
坚持不到一个星期,沈重阳就开始旷工。我担心他又去赌,忧心忡忡地找他,不停地打他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他接起电话,漠然问:“薇宝,你干吗?”
我怒声问:“你跑哪儿去啦?”
“我在地铁站。”
“干什么?”
“唱歌。”
我叹气:“重阳,你的个性真的很固执。”
“我不想像傀儡一样被生活操纵,离梦想越来越远。我不再去酒吧做什么调酒师了,我根本不感兴趣,你不要为难我。”
“我有什么资格为难你?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你要做什么,我也阻止不了。我折腾得累了,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的自由。”
“谢谢你的理解。”
“我过去找你,你在哪?”
“我又不是开演唱会,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开演唱会,我还懒得找你。”锦上添花凑热闹的事,能避则避。无趣。
我在地铁站里找到沈重阳。
他坐在地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样子像个乞丐,神情却傲岸如君王。
路人川流而过,没人答理他。
这繁华而冷漠的城市,谁有空聆听乞丐的歌唱?
行人把兜里多余的零钞扔给沈重阳,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沈重阳并不在意,脸上满是一副活在自我世界当中的痴迷沉醉。
从他的爱情到梦想,莫不如是——不肯面对现实,盲目执着,不计后果。
我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做他唯一的观众,默默地听他唱歌。他歌声里有朴树的幽静,有许巍的苍凉,但我很清楚,沈重阳成为他们的机率太低了。十个人中,也许只有一人拔得头筹,跟自己的梦想相得益彰。其余九人,还是要营营役役地过小老百姓的生活,庸碌奔忙,从生到死。
沈重阳那么年轻,就像一株迎风招展的小白杨。很多年以后,在他摸爬滚打遍尝艰辛之后,也许他会得到梦想的眷顾,也许他扑腾倦了,疲惫地收拢梦想的翅膀,然后,从一只凌风欲起的凤变成一只按时打鸣的鸡。
我羡慕他的梦想。至少,他还有梦想。但我早就失去这样的心劲了。我的生活是一潭死水,我只是一条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的死鱼。
我们被地铁站的管理人员驱赶。
沈重阳挣着不想走,愤然质问他们,说他唱歌妨碍谁了?
那些人满脸不屑,骂他有碍市容,说他是地铁垃圾,必须清理。
沈重阳恼羞成怒,随手把吉他扔给我,想冲上去教训那几个人。
我叫了一声:“重阳!”
他回头看我,我平静地说:“跟我走。”
沈重阳怨愤不平,但还是按捺住牛脾气,沉着脸跟我一起离开。
回去时,我慨叹:“重阳,地铁站里能混吗?这算什么事?流浪汉的行为艺术?还是文艺愤青的高尚乞讨?你该明白,生活就是生活,实打实,容不得一点花俏。缥缈的梦想根本填不满这无底洞,你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这种无关痛痒的话,沈重阳置若罔闻,只负气地说:“将来我要在地铁站里办一场演唱会。”
我没再说话。
有时候,沈重阳的固执让我词穷,找不出任何言语应答……
快过年了,中国人的新年过得铺张,街头巷尾,触目皆红,到处都被包裹得一片喜气。但是,这种喜气根本无法扭改人的情绪。我常常会在一片热闹里,感到自己过得很不快乐。
我回到家里,乔妮在哭泣。我靠在墙上,良久不想动一下。现实仿佛轰轰作响的榨汁机,人就像被扔掷其中的西红柿,一闪眼间,高速旋转的四头刀便让人遍体鳞伤。不管你有多无辜,都难逃利刃切削。一不小心,就变成一摊西红柿汁,自己都无力收拾。
我问她:“你怎么了?”
乔妮摇头不语,眼里不断坠下豆大的泪珠。
女人到了乔妮这个年纪,都是久经沙场,饱受风霜,个个都像战士一般顽强。在青春流逝中,她们多数被感情彻底伤害过,心里早已结出一层厚茧,凡事隐忍,韧性极佳,鸡毛蒜皮的小状况,都能一笑置之。能使之泣涕横流的事,已然不多。
我不禁猜想,或许我和林央至的事情暴露了,所以她才如此伤心。
我颤声问:“你知道了?”
乔妮凄苦地笑:“我知道了,我真是个傻瓜。我早该明白,林央至对我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可笑之甚,遇见个男人就以为能够白头偕老。其实,都是些拿着爱情幌子来舒展下半身兽欲的淫棍!”
看样子并不是那件事穿帮了。
我耐心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妮抽了几下鼻子,说她跟林央至闹翻了。原因是她想去拜见他的父母,林央至却不肯。她逼问他为什么不肯,是不是不想跟她结婚?
直至那一刻,乔妮才有些惶恐不安。她似乎并不了解林央至,她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全心全意,还是虚与委蛇。
林央至大概被乔妮没完没了的问题弄烦了,没心思找一个更好的借口敷衍,便推说他父母回老家了。
一个患得患失的女人,心里总是充满猜疑。
乔妮并不完全相信林央至说的话。她找人假冒送水工,敲了林央至家的房门,结果发现这男人的老爹老妈安然在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