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她时,她正跟一个洋鬼子调笑。不知道是什么好笑的事,让她笑得身子都抖起来,低胸领口里暴露出来的乳沟颤悠悠的,轻浮撩人。她大概喝了很多酒,死蛇烂鳝一样趴在吧台上,脚上的高跟鞋踢掉了,翘起的脚在老外的大腿上勾来蹭去。那老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肆地占乔妮的便宜。
乔妮躲闪着他,仍然在死劲地笑。
我在她狰狞的笑容里看到她的哀伤。她爱上一个又一个男人,可他们都不曾给她圆满归宿。她只经历一重重的疲倦。如今,遭遇朋友和爱人的背叛,她已在残破的爱情里自暴自弃。
我走过去,把乔妮从老外的怀里拉出来:“她是我朋友,她喝多了,我带她回去。”
“谁是你朋友?”乔妮笑着,又往老外怀里倒过去,搂着老外的脖子说,“亲爱的,带我走啊,我们到酒店开房去。”
他们搂着往外走,我追过去拦住他们。我瞪着乔妮说:“你这么滥交,想得艾滋吗?”
“Shit!”老外竖着中指,叽叽哇哇地用英语骂我。
我抓着乔妮,恳求她说:“是我对不起你,算我求你,跟我回去,别折腾自己。”
“罗薇宝,你给我滚开!”
“如果你好好生活,我也不会管你。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随随便便就跟男人去开房,你把自己当成站街女郎吗?”
“住嘴!”
“我偏要说——”
乔妮一挥手臂,一个脆响的耳光落在我脸上。
我被她打得一愣,然后无动于衷地说:“如果你打我解气,你就使劲打。”
“你这种打不死的臭蟑螂,惹人讨厌,遗害万年,我打你还嫌浪费力气。”乔妮轻蔑地说,“好狗不挡路,让开!”
我发现我说什么都没用,乔妮的耳朵塞进了驴毛,我口若悬河,也徒费唇舌。
于是,我只好强拖着她走。
那个老外见此情景,连忙上来跟我抢乔妮,生怕他到嘴的鸭子再飞了。他用一身蛮劲跟我争,我就像一只伸腿绊大象的小蚂蚁,存心想把自己超度到极乐世界。
那老外用力一搡,我趔趄着摔倒,撞倒在旁边客人的桌子上,弄得酒水果盘翻了一地。
在北京跳舞的几年,我在夜店里挨了不少欺负。谁都有本事碾我一脚,无数的欺侮养成了我绝不软弱怕事的性格。我在伤害里学会反抗和还击,我知道我越软弱,对方越得寸进尺。
我从地上摸了一个啤酒杯子,猛地朝老外砸去,正好打到他高耸的鼻梁上。
这一招下去,老外的鼻孔里登时冒出两管番茄酱。
我对乔妮说:“你恨我,那你就使劲恨,有气找我撒,别糟践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实在太蠢了。你不把我当朋友,但我不能看着你堕落。”
说话的间隙,那个老外手捂着一把鼻血,愤怒地朝我走过来。
吃牛排长大的家伙,当真是人高马大。我目测了一下,那老外足足高出我两个头。他把我拎起来,肯定会像老鹰拎小鸡一样,随手一扔,我就在半空里划出抛物线,咻地一声飞出去。
我已经准备好横尸当场,那老外也确实把我拎起来了,但他没来得及把我扔出去,酒吧里的中国同胞们便同仇敌忾地围上来。
他们围着老外,叫他把人放下来。
老外不动声色,蓝色的眼珠子瞄着人群,样子十分机警。他大概担心这些中国人会一拥而上,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围殴。但围上来的人都很冷静。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礼貌而不失气魄地对他说:“不能在中国的地方打中国女人,Do you understand?”
一见形势不妙,老外非常识时务,理智地放开了我。他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惹出一群中国人的民族情结。
老外不甘地瞥了乔妮一眼,悻悻离去。
我对解围的人鞠躬致谢,然后扯着乔妮出了酒吧。
到酒吧外面,乔妮甩开我的手,嗤笑说:“你怎么这么贱?巴巴地跑到我面前充伟大,我用你拯救?你是谁呀?我自甘堕落,又关你屁事?少装得跟耶稣救世主似的,叫人恶心。”
我耷拉着脸皮,也不在乎乔妮的损骂,只淡然问:“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乔妮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冷笑说:“你还跟我虚情假意?我劝你别再玩这套花把式,你是什么玩意,我早就看清楚。我吃你一次亏,算我蠢。可你别当我是智障,这年头,谁也不比谁傻。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做戏,哪凉快哪待着去!”
我被乔妮骂得毫无还嘴之力。
乔妮打车走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原谅我。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我站在街上,靠着路灯的柱子,慢慢地蹲下去。我用手撑住沉重的头,觉得很累,好像力气都使尽了,感情也悉数掏空了。我坐在路灯底下一边抽烟,一边给朱鲲打电话。
朱鲲嗓门洪亮,接电话像喊山似的:“喂,谁啊?”
“我是薇宝,你还记得我是谁?”
他吼:“说什么呢你?嘴边有个把门儿的没有?”
“你贵人多忘事,身边那么多妞,我怕你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我还没老年痴呆!”朱鲲在电话里感慨起来,“你这阵子去哪里了?我以为你宇宙蒸发了,赶紧过来,我急着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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