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巡抚府门冷人稀其实也不尽然。年庭月到任成都府后, 前几日确实无人上门相扰, 但过了五日后, 就开始有官员上门拜望了。
这些人仿佛算计好了似的, 知道她已经安顿下来, 正好在收拾好一切后上门拜望她, 请她赴宴要为她接风。
能上巡抚府拜望年庭月的官员自然不是一般的官员。除四川提督康泰巡视绿营不在成都府外, 四川布政使纳尔图及四川按察使杜衡是头一波上门来拜望年庭月的。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在成都府的一些州县地方官、武职官员及候补官员。
年庭月只见了纳尔图和杜衡,旁人来拜望,她一概让王景灏挡了回去。所有宴席则都以她初到四川政务未通需要静心查看资料为由都给推了。
刚到地方什么事儿都没干就接受下级官员的吃请, 传出去对她为官的名声不好。
成都府晴了几日又开始落雪,还是夜深人静时悄然落下的。年庭月一大早上起来一瞧,后邸院中都积了厚厚一层白雪。那雪甚至将院中前几日王景灏让人移栽进来的几棵梅树和广玉兰的枝干都压弯了。
大雪封路, 今日算是不宜出门了。
年庭月心情愉悦的坐在暖堂里吃早饭, 她想,今日应该不会有人上门要请她吃饭了, 她便可以安安静静的在府里看资料了。
吃过早饭, 年庭月就到了隔壁书房去查看昨日才从按察使司及布政使司档案房里调出来的四川各州县历年的民生资料及财政记录。
四川地方由陕甘总督兼辖数年, 但实际上, 陕甘总督并不驻于成都府。陕甘总督乃顺治元年所设, 驻固原州, 后兼辖四川时,驻汉中府。期间虽屡次更名为山陕甘总督,兼辖山西候, 移驻西安府, 但后来仍是改回原任,山西另设总督。直至康熙二十年仍为陕甘总督,驻西安府,此后二十八年未曾变过。
陕甘总督每年去甘肃兰州府住上一二个月,重点都还是放在陕西甘肃两省身上,至于四川一带,不过每年抽取一月左右到成都府转一转,考察一下藩、臬、道各衙门为政如何,若无要事,很快也就走了。
因此,四川一地,真正在此为政为民做主的,乃是地方上的两司衙门。即专管一省财政和人事的布政使司和专管司法刑名的按察使司。
在没有上级监督的数年间,这两司衙门为政究竟如何,年庭月觉得还得看档案才能彻底了解。通省资料种类繁杂,她看了好几天了,也是直到今日才理出些头绪来。
年庭月刚刚翻开手头的陈年旧册,暖堂的门帘就被王景灏给挑起来了。尽管王景灏在门廊下已将身上的雪都掸干净了,但她进来时还是带了一股风雪进屋,王景灏怕冷着了年庭月就没敢往里走,只站在门口与年庭月说话。
“少爷,”王景灏叫习惯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又叫错了,连忙改口道,“大人,外头有人来了。”
年庭月抬头看了一眼王景灏,又低头继续翻看她的资料,口中则漫不经心道:“又是有人要请我吃饭吗?你还照旧打发了就是,不必总来问我。不是说了么?我这段时间不接受他们吃请。”
她没想到今天下这么大的雪,居然还有人冒雪前来巡抚府找她。
王景灏道:“不是来请大人吃饭的。这个人自称是镶蓝旗人,说自己叫孟光祖,是受三王爷差遣出京办差来的,路过咱们四川,听说大人刚刚到任,所以前来拜望。”
“三王爷?是诚亲王吗?”
年庭月问,“他手里有堪合吗?”
王景灏答:“这个奴才不清楚,奴才还未问过。要不,奴才替大人再去问问吧?”
王景灏作势转身要再出去,年庭月却忙叫住了她。
年庭月站起来,走到王景灏面前吩咐他道:“你也不必去问他有没有堪合了。我出京时四王爷再三叮嘱,说过皇上严令皇子与大臣结交的话。皇上更不许朝中皇子贝勒等插手地方政务,像这样受亲王差遣出京办事的差人是没有的事情。不管他有没有堪合,你都把这个孟光祖打发走吧。就说我不在府里,不见他就是了。”
侍候过境上官食宿也是地方官的职责。而一般过境上官会持有堪合,这个是圣上差遣办差的凭证。若没有这个,因私事路过的上官其实也是应该接待一下的。
但这个自称是诚亲王门下的镶蓝旗人孟光祖实在是有些奇怪,若他有堪合,那就是诚亲王存心干涉地方政务的证据;若他没有堪合,那就要么是私差要么是骗人的。不管是哪一种,年庭月都从中嗅到了麻烦的味道。她懒得费心琢磨这个,自然不见这个孟光祖是最好的选择了。
王景灏闻言倒有些迟疑了:“大人不见他,若他将来回京见了三王爷,在三王爷跟前说起此事,那三王爷会不会因此对大人有所不满啊?”
年庭月一听这话就笑了:“景灏,你只管去打发他走,不用担心这个。”
她也不怕诚亲王对她不满。这个孟光祖要真是私自出京的……她拒见这事儿就算闹到康熙跟前,那她也是占理的。
王景灏依言去打发了孟光祖,回来同年庭月报说:“那个孟光祖听完了奴才的话就笑,他说今日这么大的雪,抚台大人不在府中却出外赏雪,真是好雅兴啊!奴才就说他是误会了,大人并非赏雪而是出外探访成都府的民情去了。那孟光祖听了这话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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