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眼神,他看我的眼神!波澜不惊不至于,少了之前在Z市时候的温情。
许子杰越过我走到他身旁,想要解释:“子扬,我和若若……”
“先去磕头吧,别让老爷子等着。”说完转身就走了进去,灰沉的身影凌烈清冷,那逐渐走远的空间,是否就是我和他心的距离?
子杰轻拍我的肩膀,劝道:“别难过,他只是……对老爷子的去世自责,而且伯父也病重了,现在的他过得很辛苦。说起来也是我们这些子孙不孝,让老爷子老来还要向人低头求事,他骄傲了一辈子啊。”语气有说不出的沧桑和无奈,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等他走进去后,我倚在门边,看着许子扬和许子杰分别跪倒,重磕了好几个头,然后起身转入后屋,应是去入殓了。凝目在那张黑白照片上,年华的逝去在那张脸上只添了皱纹,却没有消去傲骨,眼神明亮,锐利无比。
但一朝过后,他躺在那里,咽下一生的辛酸。
死者已,生者痛。生离死别是世间形态,身在其中的人,体味的是刻骨的殇。
许父病重倒下后,许子扬作为嫡孙,与他叔父同列站在一旁,接待来祭拜的人。他的腰背很坚挺,只在来人到访时才微弯了行礼。
我站在访客人群里,默默静望着他,余有欣慰的是,他偶尔会抬起眼向我看来,仿佛怕我离开似的。突觉腰上有异,回过头,顾卿微赫然站在我身后。她指了指外面,我漠然盯了她两秒,转过头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凑近说了句话,我倏然回头,只见她清幽而笑,随后转身走了出去。我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一直到僻静无人处。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再忍不住,急问出声。
却见她诡异地笑道:“你猜啊。”顿时让我暴走,恨不得上前挥她一巴掌。我怒喝出声:“顾卿微,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说子扬的爷爷不是病逝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在我耳旁轻语的一句话是:“老爷子不是病逝的,想知道就跟我来。”
可她却顾左右而言他:“余浅,你真的配不上他,当他身陷囹圄时,你安然享受所谓的自由;当他为家族命运争斗时,你是他护翼下不知疾苦的雏鸟;而当他筋疲力尽时,你却不愿陪在他身边。这样的你,哪里值得他舍我而取你?”
我深蹙起眉,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说不说?”
诡异的笑容又一次在她脸上漾开,她忽然凑到我跟前:“有没有觉得子扬变了?”
我微微一怔,只听她说:“你当我上次找你,是真要成全你和他?怎么可能呢?我爱这个男人爱了那么多年,从我最美好的年华开始,然后浮浮沉沉多载,几乎耗尽了我的生命。当年在传奇,我静默地躲在远处看着你和他相依,可知我隐忍下多大的痛才能任由这一切发生?时机要掌握得分秒不差,才能对他造成巨大冲击,让他对我心怜和挚爱。
“游戏里,我赢了。回归现实,命运将我和他牢牢牵系在一起,可偏偏出现了你。在不知道你是水云轩之前,我对你还存着愧疚,也对他放心,可当发觉时,我就知道又陷入了一个轮回的战争。事实上,这一场战争我又赢了。却哪里想到,你用死亡将他对我的爱覆灭,他活在对你的愧疚中,再也走不出来。
“我不得不置之死地而后生,让他看清你们之间的差距、隔阂,以及无法消融的伤痕。唯有将你们推到一起,才能让那裂痕越变越大,有些事埋进骨血里,根深蒂固,根本就无法消除。你们两人在一起越久,问题就会无限放大,你一定不知道他每天过得有多辛苦,要看尽多少人的脸色,更不知道他每天笑着面对你已经快压抑得窒息。
“这些事就是你们的脓疮,他越不敢给你看,而你就越发对他质疑,所以这次他回C市,我早就猜到你不会跟他回来。而老爷子的逝世,则在他心里成疮,他最脆弱、最难过的时候,你在哪里?呵,余浅,我终于等到了这天,你们终将成为陌路。这一次,是他对你放手,然后,他就会知道,这个世上,唯有我最爱他,也唯有我最了解他。”
听完她这一席话,我不知是该唏嘘,还是该敬佩。早知这个女人城府深到不逊于许子扬,那年病房里的一幕在后来间歇性地被重复记起时,我就分析过整件事的前后。阴谋的背后,动机谁也不单纯,只是在当时我也没了多余的念想,只觉得万念俱灰。
现在来看,她不光是算计我,还算计了许子扬,当年她是有计划地让许子扬看到她最悲惨的一幕,引他动恻隐之心。后来又步步为营,紧紧抓住许子扬对权欲的渴望而替她报仇,无论是丁岚,还是我,都不过是她的垫脚石,她也最终在那最后一役里清扫完所有障碍。
不得不承认,顾卿微对许子扬了解至深。她将他的习性、心态和情感,都看得很透。诚如她所言,我与许子扬之间存在着问题,那是伤害过后他对我的战战兢兢,我对他的无法信任,所以我们俩即使仍爱着对方,也仍在往两条偏差的路好彼此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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