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越来越亮，火势也愈演愈弱。
火堆中，除了那些已经化作灰烬的尸骸，余下的骨骸皆被火焰燃烧至绯红，几近透明。
店小二从客栈里拿了根木棍出来，开始将那些尚未化成灰烬的骨骸捣鼓成一堆骨灰。
一旁那位头上扎着两只丸子的小女孩，也有样学样，用熄灭的火把，将自己的父母骨骸捣碎，然后从客栈里捧了一只坛子出来，将父母的骨灰全部收集进了坛子中。
在一旁看着的东方曜，倒是有些意外那个看似有些小气的店掌柜，竟然也会做件像样的人事。
“天明，你今年真的不打算参加‘天晷’组织的大考吗？”左圣武问道。
东方曜伸手挠了挠鬓角，有些尴尬道：“时间上面冲突了，今年应该是来不及了。”
左圣武点点头，也没强求，只是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东方曜笑着与左圣武打了个道门稽首，道：“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左圣武回以一个道门稽首。
“哎？左师兄，我们不吃了早饭再走吗？”一旁的褚三毛一脸懵逼。
“不了，我们也得抓紧赶路呢，本来就是中途折返回来的。”
左圣武边说，边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说道：“好了，你也与天明打个稽首吧，我们抓紧时间赶路。”
褚三毛这才不得不一脸哀怨地打了个道门稽首，转过身时，还不免惋惜道：“唉，明明这里的饭菜还挺合口味的。”
詹堂与穿着布衣草鞋的少年打了个道门稽首后，也难免有些不舍的望了眼这间客栈，确实如褚三毛所说，这间客栈的饭菜还挺可口的。
东方曜目送着三位年轻道士离去，这才回想起来，他竟然没有过问“天晷”组织的大考地点在哪个地方。
也罢。他心中暗暗决定，还是等到去外公家，将父母的噩耗告诉外公一声再谈别的事情。
店小二已经将地上的骨骸全部捣鼓成了一堆骨灰，清风徐来，扬起一地骨灰，飘洒在苍茫的大道上。
东方曜的心中悠然生出一种感觉，就好像他们生在江湖，死了也要留在江湖。
江湖路远，也不知道这些死后化作尘埃的江湖人，能否继续以另一种形式，活在这座江湖。
林晚晚抱着怀中的坛子，望着尘埃随风飘散，心中对于外公的那一丝愧疚仿佛也随风而逝。
东方曜走回了客栈，找到了客栈的店掌柜，开始与他商量昨夜住宿的相关费用，并且把那张原本想要卷走的黄纸符箓也还给了他。
最后商量的结果，外算上今早过会儿的早点，店掌柜只要了东方曜二两银子。
这不仅让东方曜感慨，有时候做好人也是有好报的，这不就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早上用早点的时候，东方曜一个人坐在已经收拾干净的角落里，桌上放着两个白面馒头，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东方曜正喝着白粥，就看见那位头上扎着两丸子头的少女，背着行囊，抱着一个坛子，走了过来。
林晚晚坐在了东方曜的对面，将怀里装有父母骨灰的坛子搁放在了桌面上。
东方曜望着坛口簌簌落下的灰尘，眼皮子跳动，他都分不清这是寻常的灰尘还是别的什么人死后的遗物。
东方曜硬着头皮伸出了筷子，去夹了一筷子的咸菜，放进了碗里。
小女孩伸出爪子去拿另一口碗里叠放着的一只白面馒头，东方曜伸手把她的爪子拍开。
林晚晚立即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
东方曜不以为意，将碗里的咸菜与白粥搅拌，刚要下嘴，就见少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有什么了不起？我有的是银子！”
林晚晚气呼呼地转过身。
东方曜放下碗筷，刚要开口提醒少女，她的宝贝坛子还没抱走。
就见到少女蓦然转身，伸出手抱起桌面上的坛子，然后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
坛子的底部很坚实，没有当场破碎。
东方曜望着从坛口簌簌飘落的灰尘，脑子一片混乱，索性彻底放下碗筷，将桌上的粥与馒头都推向了少女那一边。
林晚晚嘻嘻一笑，毫不客气地重新落座。
她伸手拍了拍桌面上的骨灰坛，然后又伸出白花花的手去抓碗里的白面馒头，放在嘴里大肆啃了一口。
东方曜看得惊心动魄，差点就干呕出来，索性就闭上眼，开始养神。
眼不见为净。
林晚晚吃光了桌面上的白面馒头，当然，东方曜刚吃几口就没吃的白粥她也一并笑纳了。
吃饱喝足，林晚晚伸手拍了拍手掌上的灰，从凳子上离开，抱起桌面上的坛子大摇大摆地就走出了客栈。
东方曜睁开眼，确定她走远后，又去找了趟店掌柜，与他要了两块干饼。
现在只要他看见白白的东西，就总感觉上面会沾上点什么。
很快，店掌柜就吩咐店小二去后厨拿了两块干饼给东方曜，东方曜也付了十文钱。
今天还得赶一趟远路，如果不吃饱喝足的话，路上可能会饿。
东方曜的行囊里边虽然还有一些干粮，但是谁知道路上会不会遇见一些什么意外，到时候干粮不够吃了咋办？
况且，这么些天光吃这些干粮，他都吃的有些腻歪了，如非必要他也不想继续吃了。
他考虑着接下来经过阳溪县时，可以去买一些别的干粮了。
东方曜在客栈里干饼就茶水，对付对付就吃了。
可能还是受到了刚刚那个小女孩的影响，他才吃了一块干饼就恶心干呕，再也吃不下了。
无可奈何，也只能包好剩余的一块干饼，放入行囊中，起身离开了这间客栈。
东方曜站在官道上，辨别了一下方向，沿着官道开始继续往北前行。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随着他离“有间客栈”越来越远，一位头顶上扎着两颗丸子头的小女孩，此时正背着行囊，怀里抱着一只坛子，遥遥紧跟在他的身后。
每当前面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跟在他后边的少女也会紧跟着停下脚步。
少年若是往东，少女也就跟着往东。
两人的动作如出一撤，就连行走的方向也一模一样。
官道蜿蜒，道路两旁是青葱绿草，偶有黄鸟掠过，振翅高飞。
真是草长莺飞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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