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你顶会儿，我下去看看。”何米抬手摘假发，义务人潮汹涌，何米怕被挤掉了露馅，那假发可不是往脑袋上一扣就完事儿了的。
何米可是插了十几个U型夹，拆头发的时候能把人痛死。
刚拆到第五个，门口忽然有人啪啪敲门，吓得何米手上一哆嗦，扯了头发，痛得她“嗷”了一声。
可是黑发已经露出一角，何米往厕所躲：“梅梅你应付一下啊！”
“啪”得一声，把韩梅梅的劝阻关在门外：“我……”
“怎么说啊……”
卫生间贴着非常有时代感的白色瓷砖，但洗手池，淋浴设备和莲蓬头都已经有了，这在国内可是超高的标准！国内第一批外销房亚运村也不过如此啊！
拆头发容易，重新装扮可不容易，等何米把发夹重新装回去其实已经很快了，可一开门，来人已经没了，只剩下个一脸迷茫的韩梅梅。
“什么人啊？”何米一摸头顶。
白痛了啊？！
“不知道。”韩梅梅眼神飘忽，“就是说，让你看看他的货……”
韩梅梅手上还捏着一叠袜子，以她的力气硬是没推掉！
果然是当年追火车的义务商人的实力啊！
何米本能得顺手接过，是一叠厚袜子，混纺棉料，质量居然相当不错。可你顶着韩梅梅的冷脸闯大老板的门，就是为了塞一叠袜子？
别说韩梅梅，何米都没看懂这是什么路数。
可是，这还只是开始。
不断有人敲门，敲门就说让何米看看货，完了留下个联系方式放下货就走，那叫一个干脆，就是人跟流水一样，一直没断过。
一开始还只是袜子，后来围巾手套，毛线针线，床单枕巾，甚至还有罐头起子和内衣内裤！再后来，连玩具文具挂历都一并塞过来了！
这间义务宾馆最大的豪华套房成了义务百货商品的样品聚集地中心，只要义务有的东西，她这里都有样品！
何米心尖都在颤儿，冯姨到底明白了什么东西啊？
盘旋两回，何米终究心慌：“梅梅你看着，我下去打听打听！”
看这一摊，到没关系，话都不用说，只要冷冷得看着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们自然会说着好话把东西和留下。
可是……
“你怎么下去啊？”韩梅梅出去看过了，楼梯口都守着人呢！一个进来一个出去，规矩得跟小学生排队似的。
“进的来，还有出不去的？”何米扒干净装备，换了一脑袋棕色卷毛，涂了黑脸糙手换了军大衣，翻窗下行，脚下一蹬就沿着墙下去了。
手上提着个麻袋，里头是易容的家伙事儿，都不用隐藏的，就当来进货的战利品。
一走进市场，还是火热，却和早上有点不一样，往日那些格外热情的老板都没精神揽客了，三五成群得聚在一起咬耳朵。
何米端上一脸庸俗熟络的笑找了个小团体不远不近的站着，竖起耳朵就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
“哎，你家送进去了吗？”
“送了，就是没见着人。”
沉默只有一下，话头又被跳起来：“哎，你们说是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的？报纸上不都说了吗？毛熊解体啦！那边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多冷啊！可不是要围巾袜子吗？”
“罐头都能换飞机，卖点袜子围巾不是小菜一碟？我就是弄不到车皮，不然我也去。”
“反正就是点样品，做得成就做，做不出，就是一点样品啊！怕什么？！”
何米在后头听了半晌，终于知道冯姨到底给她脑补出了何等可怕的身份！
国际倒爷！
毛熊解体是在1991年，整个十二月就是毛熊分崩离析的过程！任谁都能看出来大厦将倾，更别说都是六七十年代走过来的老运动员了！
事实证明，他们也没看错，过几天，就在这个月底，12月25日，苏维埃最后一任主席戈地图辞职，整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就此死去。
换做别的地方，第一个反应是政治影响前路迷茫，但是这里是义务！
跳过那些和自己无关的迷茫，第一个反应就是，赚钱啊！
毛熊不重视轻工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环境每况愈下连饭都吃不上，各种妖魔鬼怪都出来了，罐头都能换飞机！
牟其中成了国内最火热的财富神话，也让全国人民知道，往北，有一片金矿！现在京城里一帮倒爷还在拆方便面呢！面饼和料包分开换，遇到辣的还能多换一貂皮！
但是钱不是那么好捡的，治安差时局乱，被砍死在车上都有可能！
义务正在崛起，那钱在本地安安稳稳干上两年也能挣到，完全没必要冒这个危险。
看到一个商机却只能无奈放弃，可转个头突然“pia”得一下摔在自己面前一个顺风车，这要是错过，就不是当年提着麻袋跳火车的义务人！
粤省人，有车，有钱，最重要的是何米刚一出场就把刀拍车前盖上的出场方式实在是太震撼了！
韩梅梅又是一副又高又壮又能打偏偏人狠话不多的德行，完美符合他们心目中国际倒爷的形象。
妥了！
何米连自己的字号都没报啊！他们就敢排着队往里送？那我是不是还能赊账啊？！
义务商人名不虚传！
何米冷汗哗啦啦往外冒，她只是想小蝌蚪找妈妈，咋一个峰回路转，就成了诈骗呢？
得跑，得赶紧跑啊！再混下去被拆穿了，就真的得被砍死在这里了！
可是，老妈……
那边的人也格外配合着转话题：“哎，那倒爷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没啊，冯姨亲自出面请找的人，只要人在这儿就没找不到的，可这回奇了怪了，怎么都没有，连个像的人都没有！”
“真的没有？”
“不是说苏北人吗？我们这儿苏北来的人有几个？问一问就全清楚了，是真的没有！”
既然冯姨派人都找不到，那再等下去，应该也没有结果。
苏北，苏北……
何米皱眉，她知道去何美兰老家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何米八九年没去苏北了。
她厌恶，并且痛恨那个地方。
因为那里有两大家子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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