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须臾，西颜解开了头发，披着如瀑的青丝，换了一件居家的常服，从盥洗室走出来，面色冷冷地招呼杨之初道：“坐吧。”
杨之初停止打量的目光，稍显拘束地往沙发的单人座坐下。那沙发都是外衬都是毛茸茸的，内里塞的都是棉花，坐上去如同陷入云里。
西颜踱步至冰箱边，打开冰箱门，信手拿出两罐啤酒，单手拉开了罐子上的锡扣。嗵的一声响动，几点白色的沫子跟在声音之后跃出了罐口。
灯光在此刻将人心底的清虚照得清楚。
西颜把那一罐已经开了的啤酒递给杨之初，杨之初拘谨地接了过来。
西颜依照方才的样子又把另一罐开了，扬起下巴，微微啜饮。啤酒顺着她的喉咙，流入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凉爽向四肢百骸散开。
杨之初看向西颜的眼中，浮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意。她擎着锡罐，将其一口呷完。
西颜默默无言地站着，片刻后，她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杨之初道：“何瑭...”
西颜打断了她的话，径直说道：“何瑭的事从此与我再无干系。”她眸光一凛，如水的双眼中映出杨之初模糊的身影，慢声道：“我想说的是我们。”
杨之初窘迫地转移视线，她轻轻地说：“西颜。”
西颜将手中的空罐掷进垃圾桶，像是嘲讽似的，幽幽道：“放心，不是与你再续前缘。你既然知道我从彗星辞职来咨文，也该知道，我现在有男朋友。”
杨之初点了点头，秀丽的脸庞不可控制地紧了紧，如同收拢起了那些呼之欲出的话语。她的声音如同竹叶滴落的水珠一般清脆：“我知道了。”
她却不肯在此间让步，想要扳回一城，继续道：“是徐泽斐吧，听说最近他又获奖了。”
西颜道：“是，我们感情甚笃。”谎言开了头，接下去再说就十分顺遂了。她眺着阳台之外的星空，轻声说道：“所以我拒绝了何瑭的追求。”
杨之初看向西颜，目光触不及防与其目光相撞，慌忙地再次撇过视线。耳畔萦绕这陈西颜的声音，她说：“所以，我也不会再留恋你了。”
“往后，咱们只当是校友，再没有别的关系了。”
杨之初还听到陈西颜说：“从前的那些你也都忘了吧。”
心尖上忽然落了一层灰，杨之初奋力去擦拭，可是不知为何，即便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将那一层灰擦去。那层灰仿佛镌刻在了杨之初的心头。
“原是我对你不起。”杨之初喃喃道，她把啤酒罐子放置到面前的小几案上，尔后，说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西颜喊着她的名字，似旧日称呼：“之初。”
杨之初的内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她尚以为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挽回，但是西颜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丧失信心，如行船偏遇打头风。
西颜说：“只是同事就好了。”
两人僵持许久，不安的气氛在空气中肆意流荡，像是彼此都无处安放。
杨之初过了很长时间才答应：“好，就只当同事。”她眼眶含泪，喘息地说道：“那..那我先走了。”
西颜不去瞧她的面庞，干巴巴地说：“嗯，我送一送你。”
两人走了两步，刚到玄关处。门铃之声应着响起来了。西颜与杨之初对视一眼，她心道，她住在这里少有人知道，并且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回来。
西颜透过猫眼朝外望去，不禁怔了一怔，但是未待思考，就把门锁开了。
“赵欣。”
“西颜姐。”赵欣打眼一瞧，先看到的是陈西颜，就直接喊了她，可她再看一眼，在陈西颜的左后边还有一道倩影，就立刻噤声。
西颜与杨之初面面相觑。西颜介绍了一遍两人。两人各自问好。
西颜想要摆脱三人对面站着的尴尬情境，遂问道：“有什么事情？”
赵欣一语未出，已然泪水涟涟，像是秋日里一支遭受风吹雨打摧残的花朵。西颜见过几次她梨花带雨的手段，因此不以为怪。
杨之初却被眼前这幅景象吓住了，没忍住抬头觑了一眼西颜。可未曾见西颜有何动作，就劝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们说一说，说不定我们能帮到你呢。”
赵欣闻言，与杨之初一壁说着，一壁步入内室，完全将西颜这位主人家忘了。
俟她们回过神来，三人或是坐在地上，或是坐在沙发，总是赵欣一个人在说，而西颜与杨之初在一旁听着，间或插上一两句来劝慰赵欣。
杨之初聆听着赵欣的悲惨事迹，渐渐把自己的烦恼都丢到了爪哇国去了，一径地为赵欣哀叹。
西颜面无表情地听过赵欣的话，觉得烦闷，就道一句：“我出去一下。”走到阳台处，她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叼在牙唇之间，如漫不经意地衔着一根细草。
她方才几案上顺走香烟盒子的动作被杨之初窥见，杨之初没有出声，在赵欣沉浸于叙说的氛围之中时，杨之初转首瞥了眼在阳台上吸烟的陈西颜。
月色皎皎如白玉溶化倾泻下人间，紫蓝色的夜空越加浓重成为了黑色的聚集地，城市中闪耀的灯火千万点如同地上被点燃的星辰，一夜而亡，不问寒暑。
西颜头发垂下肩，如蒙着幂布，而幂布的侧面滑出一张线条优美的侧脸，皎皎如月色，两相交接，纷纭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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