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席君心中一惊,立即看向他:“是在何处?”
萧靖垣斯里慢条地自斟一杯,将茶盏抵在唇口,斟酌道:“该是七八年前吧,我替师父来江南送信帖,曾得令尊照料数日。那时我刚投入师父门下,江湖履历不深,多亏他不吝接纳,才不致惊慌失措。”
七八年前,算来萧靖垣离宫出逃已有几年,确是开始行走江湖的时日。沈席君眉心微蹙回忆道:“七八年前我还住在家里,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我被安置在你家孤山别业里,那时候你那么小,自然不用知道。”萧靖垣似是想起了什么,跟着会心一笑,“只是在初次登门时,正与宁老相叙甚欢,却看见你与仍是孩童的朝君追闹至前厅,我记得你那时候见了我,是在门楣前跌了一跤的。”
模糊的记忆似有些许袭上,然而却似一团乱麻般找不到清楚的脉络。沈席君有些迷惑道:“这么久远的小事,你那时也不过是少年郎,竟还记得?”
萧靖垣抬眼看着沈席君皱紧了眉的迷茫模样,嗤笑之意渐渐淡了下来:“惊鸿一瞥,也足以铭记。”
沈席君倏然抬眼,有些震惊地凝望向萧靖垣,却见他漫不经心地转开了眼,复又自斟自饮起来。心头涌上些许道不明的情愫,沈席君重新敛了目,幽幽道:“因为那一瞥,你就允了我爹的亲事?”
“允婚是事出突然,若不能托付你姐弟二人,你爹走得无法安心。”萧靖垣叹口气道,“我别无选择。”
说不上是安心,抑或落寞,沈席君咬了咬唇,点头道:“我明白。”
然而一抹促狭的笑意重新上了萧靖垣的脸颊,他突然笑着凑近道:“所以说,在嫁父皇之前,你是已经许给了我的。”
有略微的失神,所幸夜色适时降临,昏暗的烛光中,他看不清她瞬间红透了脸。
萧靖垣站起了身,取出火捻子将附近的几个烛台都点燃,背对着沈席君静默了片刻,突然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虽然是为慰藉你爹,但这些年我真把你当做了妻子,想找到你,照顾你。”
沈席君默然垂目,听他的声音自不远处絮絮传来:“我想,如果找不到你,那就可以一直把这当做借口,不用立后。若是找到你也行,你愿嫁则嫁,不愿嫁,横竖我就回去告诉太后,说是你在民间已有婚配,毕竟这战祸家亡的,生逢乱世也是不得已。”
说到此处,他终于转过身看她,嘴角噙着笑意:“我想当今太后宅心仁厚,一定不会追究。”
沈席君低头一哂,听他继续道:“可谁知道,绕来绕去,到头来,我和朝君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却端坐在慈宁宫里母仪天下了。”
萧靖垣带着戏谑的调侃,让沈席君无端觉得心头萦绕着道不明的感伤,只得应道:“因为那时,有了不得不做太后的原因。”
“难为的是你这些年。无依无靠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朝君以前总和我说你厉害,如今我是真信了。”萧靖垣拎起茶盏微抿一口,掩下了声线中些许不自然的异动,“只是你爹娘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会让你做这拼上一辈子也未必能报仇的傻事。太冒险了。”
他的音色低沉,能听到叹息之下的关切。沈席君垂目一笑,转开话题道:“等到案子一了,我想让朝君留在这里重新经营家业,朝廷里的事以后让他少参与吧。翠儿也留下帮他,得给翠儿找个婆家……”
她絮絮地念叨着,却被他直言打断:“你给每个人安排好了出路,可我的苏家小姐已经嫁人,怎么办?”
最棘手的问题,终于摆了出来。她有些无措地抬起头,却见他正望着她眯起了眼笑。
烛光摇曳中那样的笑容,让她的心跳忽然漏了几拍。她低下头,抚着赧红的脸,掩不住心里生出了一阵一阵的慌乱。
然而这样的慌乱不过一瞬,萧靖垣的面色陡然一紧,却冲着她直扑而来。沈席君躲闪不及,被他带着滚了几圈倒在了地上,便闻耳边簌簌簌三声作响,几只竹箭砰的一声射入脑边几尺之处。
昔年习武的本能让她倏然警醒,这时萧靖垣已然放开她起身,迅速熄灭所有灯烛。他猫着腰蹿至门侧,向外观察片刻道:“庄外突袭,来人不下十人,不知道冲着谁来的。”
来不及奇怪这偏荒郊外哪里来的突袭,沈席君绑紧袖口和裙摆,一身利落地伏腰隐蔽起身形,低声道:“朝君和翠儿还在外面,怎么办?”
岛上没了亮光,外面攻势的立刻停了,隐约还有小船摇开的水声。萧靖垣盯着远处有人影的方向道:“朝君对这里水路熟悉,又最擅长逃脱,应该没问题。看情形,这些人对我们杀意不重,我们去主屋找宣劫。”言语间顿了一顿,萧靖垣转过头看她,眸光微亮:“能自保吗?”
沈席君敛目一笑,跟上他靠着门出了屋外,夜色初临的时分,阴云密布,月色昏沉,临近的码头还靠着几艘小舫。远处船桨摇曳之声渐停,随着萧靖垣一声低喝,二人向着码头疾奔而去。
宁朝君留下的这几艘小船舫都有乌篷遮盖,只要躲进舱内就可避竹箭侵袭。所幸出门一路都有灌木丛,只有码头前一片略显开阔之势,沈席君步伐稍慢,盯着萧靖垣的侧前方,只待过了这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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