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觉得他没完了。
胸前起伏的速度快了一点, 她强按着，被他质问的语气一拨, 便打开了豁口，浓浓的委屈不禁席卷了鼻尖，一酸, 总盈着小弯弯的眼尾泛红, 盯着他的外套，“……你好凶。”
又黏又凶，不知道小时候这性格谁给惯的，谁跟她要走近半点他就要揍谁，不管她说什么他照样非得这么办。
现在是温钰，脾气顶好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杀人。
她没有睡好，脑子里稀里糊涂的茫茫一团，连手什么时候被松开也没察觉, 一拳头砸在他肩上, 只记得要问：“浴室里的血，到底是鸡血还是鸭血，为什么那么臭……”
小姑娘蹙着眉, 视线低垂，洇红的眼尾漂亮极了。
困的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收入梁晏深眼底, 那暗火成了另一种意味, 簇的更浓, 指骨绷紧, 捧住她两颊长驱直入地如拆吃一样，他没有其他爱好，说是自制，其实是有了她，因为此生惟一的甜是她，惟一的瘾是她，攥紧了十二分的理智，才堪堪没有耽搁时间，听她不哭了，细腻地舔着她喘热气的唇边，绷不住笑起来：“是鸡血，鸡血含铁量较高，腥味重。”营造氛围会比较真实。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怕惹着他媳妇儿再给气哭。
摸摸她头毛顺好，端过来一碗鸡蛋饼，拆好的筷子，还有杯温水。
这次不需要他提醒，她乖乖喝了水，然后夹起热鸡蛋饼温吞地吃，好会停下来，歪头看他，灵光一闪了然了他胸前腰腹蹭伤的原因，一定是出了车祸，昨晚她看的一清二楚，他胸下一片小面积淤青正正对着方向盘。
撇了撇嘴角，脸埋入碗里小口地嚼，就算她离家出走，她不是还留了一封信吗，至于开车这么莽撞伤着自己。
艾笙突然感觉她有查案的潜质了。
回家要好几小时，用过了早饭又有洗净的草莓吃，路上还被他叼走了几颗，等睡了一觉的功夫，醒来时差不多到了梁家院子。
空气冰而干燥，沾了地头重脚轻，被他一顿搓搓发烫的脸勉强清醒，车里闷的过久，她自己继续揉揉，“真是，可算是回了。”梁母已经闻声推了院门急赶出来，一把搂住了她，满脸犹带着悸色：“你差点没吓坏我跟你妈，外面多危险啊，让我看看哪儿伤着没有。”嘴里责怪着，已经捏起她胳膊，劲力老大，硬生生拽着她转了个半圈。
艾笙赶紧按住她手臂，讪讪地笑：“伯母，我妈呢？”
梁母一滞，看了一眼紧跟过来的儿子，自然地拎拎女孩衣领：“外面冷，先进来说。”
便牵了她进去，鞋柜前她浅色的拖鞋显眼，孤零零的一双，艾笙疑惑扭头，望见他将大袋小袋交给了梁母，却是站在门外，低眉望了过来，慢慢地，门阖上的一刻，刹那间惊心的寒凉劈顶，激的心气急涌，恍然大悟：“梁晏深！！”转瞬间梁母靠上了门板，伸臂拦住她。
“他是去工作，你去做什么？”
果断迅速地牵过她小手，脱下那外套挂到衣架上抻了抻，才回头笑：“你就留在这儿好好吃饭，伯母做了你最爱的糖醋小排，能拉出糖丝儿那种，吃完了你妈妈也就回来了。”见她还不动，不免轻声的叹息：“你总得体谅我们的心情，你一走，提前一个商量也不打，你妈妈说你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来到她跟前，爱怜地想摸摸变凉的小脸，伸在半空，“小……”
“所以。”
艾笙截断了她，嘴角微微地动，沁着凉意的瞳仁温软渗霜，凝成薄薄的一层：“温钰被抓起来了，而我妈正在找他麻烦，对吗。”
难怪……
难怪会在睡梦里听见警笛声。
公安厅审讯室，暗色的防撞软包与吸音板相衬，四面环绕，灯下宛如电影的长镜头，细尘盘旋漫长，隔着漆黑的桌，奶糖雪白的包装笼着他指肤莹净，他剥得斯文，眉眼微侧地低着，清和如诗，唇弧温然。
艾母的脸白的不止一星半点，尚还能端庄的顺着气，神色如常：“你真厉害。”
糖果剥出来，放入淡色的唇里，闻言只是牵了牵极浅的笑。
许是家教原因，他吃糖的时候一语不发，也不看人，摆着这副神情，令暗室中的气氛忽地一沉。
那笑分明是谦逊的意味，却莫名的直白刺眼，艾母不懂得表面这么一个干净的孩子，怎么能存在那样肮脏的心思，她怒的胸腔直鲠，等了等，一分一秒的沉默过去，直到手边的机屏豁亮。
余光捕捉，瞪着他的目光顷刻瞬挪到屏幕上望了下去，肩膀一松，终于能扬眉吐气般的再次撂下手机，轻快道：“我说你厉害，因为很多事情你都提前算好了，不管是舆论打压，或是起诉，就连晏深撕信这件事你也能提前预知到，所以，你才让小笙跟你拍了那些照片，当做证据。”话音一转，温婉眼角略现冷厉，攥紧的手慢慢松了：“其实，就算没有晏深，我也不会同意让小笙跟你在一起。”
她亲自宣判，本是琢玉样的人一震，慢慢抬头，面孔出现细微裂痕般窒住。
艾母起身引的座椅后退，目光里剜着他，却声音轻柔，减慢速度：“——杀人犯的儿子。”
四周的空气仿佛刹那抽走，浮在半空的，逐渐龟裂，他穿着还是小笙说好看的那件毛衣，一片洁白，而他肤色白的愈加病态，额发的影子散盖眼睑，那儿很快泛红，声音也哑的很是微弱，“……小笙知道了？”
没及时听到答案，他惶急起来，起的太猛磕得桌子划过尖而利的噪音，眼瞳里全是温润的空洞，支离破碎的凑着一丝侥幸自欺，问出的便还是问句：“她真的知道了？”
听不见任何声音，四周充斥着热水沸腾的啸音，细细碎碎的光影打下，投下模糊来，对面的人已经抬步走了出去，关门声起，震得心跳贴近癫狂的胆颤心惊，无限的后怕。
她沉默了，沉默……就是默认。
为什么，摆脱不掉呢。
温家刻意压下了这桩案子已经多年，他也没想过现在就告诉她，还想要瞒她一阵，至少……至少跟她靠的再近些，等她喜欢上自己。
苍白的皮肤上青筋明晰，难以平复地惊悸，那目光往单向镜上一扫，极瘆人的洞穿过镜面凝视起对面的人。
眼见他的样子，逆光的警服身姿每寸皆是英挺寒湛，往上，唇角微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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