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漏出第一缕晨光，船顶并列两人。
“你昨日叫炽羽了？”
“叫了。”雪羽垂眸，斜红明艳。
梁岐扫她一眼：“是有事？”
“让他尝尝凡人的小玩意儿。”她眼神乱飘，底气有些不足。
梁岐眸光闪了闪，不深究，只说：“过段日子他就能出来活动。”
雪羽恭敬道：“我明白。”
“你给他尝什么了？”梁岐语气一缓，问道。
“那人说是叫冰糖葫芦的东西。”雪羽放下心来，尾音有些愉悦。
梁岐若有所思：“小孩子是喜欢这东西。”
“主上过去喜欢吗？”
“可能吧。”梁岐挑起一边眉毛。
雪羽忆起昨日嘴里泛酸的滋味，情不自禁皱眉：“太酸了。”
梁岐回到正题：“快到地了，他怎么说？”
“跟着他，看他要干什么。”
“完了？”
“嗯。”
梁岐揉揉眉心，不悦：“就知道安排麻烦事。”
——
九华丹不愧是神仙的丹药，应曦一觉起来，伤口不但不如昨夜疼痛，还麻麻痒痒，有转好趋向。
他坐起身时恰逢云卿把净白瓷瓶搁在桌上。
云卿抬头正对上应曦睡意未消，雾蒙蒙的黑眼睛。他道：“九华丹归你，还有三粒。”
“等等。”应曦赶快跳下床，险些磕到受伤的手。
云卿抬手捉住他的腕，让手远离硬邦邦的床沿：“伤了就好好待着。”
应曦提起手臂，小心晃了晃包得粽子似的两只手：“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
虽说他脚也不怎么好。
应曦眼睛一转，直白问：“你是不是在被人追杀？”
云卿只看着他，不发一语。
应曦毫不胆怯：“这算是默认吗？”
云卿不咸不淡道：“过不久你便可归家，了解太多并无好处。”
应曦皱了皱眉，大言不惭道：“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让我混混沌沌跟着你们走，有些过分吧？”
“他不肯说，我告诉你啊。”
门口陡然探出个青衣人，正是梁岐。也不晓得待了多久，自外头大摇大摆进来，随意插了个嘴。
应曦发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见了梁岐还是心里有点虚虚然。
赶紧往里面挪了挪，他挤出几个字：“那，你请？”
云卿冷然：“梁岐。”
“怕什么。”梁岐浑不在意，随心所欲，转而向着应曦，“你们人间也传过那地方的事儿，你听过没有？”
“天上蚀骨仙，地底阎罗殿。”
应曦还真听说过。
他和齐悠无事便搜罗关乎仙界的传说。虽虚实难辨，但也不乏可取之处。
天上有个专司刑罚的地段，关押那些犯下大错，罪无可恕的家伙，直属天帝管辖。与冥府阎罗殿司掌的地狱齐名，称作蚀骨洞。
那处传说比十八层地狱更加可怖，怨鬼侍魂遍地游荡，是业火烧尽的荒原。
蚀骨洞主的的确确是位列仙班的上神，由帝君钦点，并非弄虚作假。只是其人傲气，从未光明正大踏足九重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偌大天宫，除去天帝，竟无人知晓其面貌。
传言他面貌丑陋如斯，疤痕纵生，不愿示人。又传言他残暴至极，为天帝所召前，曾屠戮某位上神全族。
更有甚者，说这位手握重权的洞主其实是个女子，美艳非凡，喜着绮丽裙装，夜半掌灯冲人一笑，能勾得人三魂七魄去掉一半。
“我听的说法是洞主是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拿着三个人那么高的狼牙锤，一锤就能砸出一滩肉泥。”应曦踮起脚，把手举过头顶，试图比划出那个惊人的高度。
“也就唬唬你们。”梁岐不屑一顾。
他知道蚀骨洞能管事儿的并不多，神出鬼没，见过的都死绝了。前两日的杀手明显不是天帝所派。会追杀云卿的，也就剩了蚀骨洞的人。
应曦直觉有问题，却不明白：“可蚀骨洞的人，为什么要杀云卿啊？”
“你问他啊。”梁岐恶劣一勾唇，转身就走。
仿佛只是刻意过来告诉他这些消息，说完便刮了出去，留应曦云卿二人相觑。
云卿大约是不悦的，森森寒意笼在房间内，温感都低了许多。
应曦踌躇不前，见云卿径直走出了船舱，他便快步跟上，病急乱投医，着急忙慌囫囵解释。
“对不起。我只是想了解更多，帮帮你们。”
“我不是有意要听的。”
呸。
应曦想抽自个。他明明就是有意并强烈要求要听，才惹得梁岐登场解释。
云卿一时竟不知作何表情，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已听完了。”
应曦赧然，硬着头皮：“对不起。”
云卿浅色的眼珠倒映出应曦的影子，日光透过长睫，像是仙子随手挥撒碎金，明灭。
他沐浴在光下，有如神祇，轻声问：“你为何相信世上有神仙？”
应曦被光晃得睁不开眼。
“因为本就有神仙，不是吗。”他用手抵在额前，答得理所当然。
云卿不置可否。
“取完酒我们就会返程。届时你便可回家。”
应曦抿抿嘴，不知道接什么才好。
他其实，没那么想回去的。
斟酌再三，他还是问：“你……曾犯了什么错吗？”
“杀人放火，罪恶滔天。”云卿面无表情细数，“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应曦听不得他贬低自个，急切道：“我分得清好坏。”
“我不信的。”应曦蹙了蹙眉，“你不像会做坏事的妖怪啊。”
云卿叹道：“凡人会把坏字写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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