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曦稀里糊涂跟雪羽待在了船顶。
几个时辰前，日暮黄昏，仙船专为他泊在岸边，放人下去购置食物。或许怕他逃走，梁岐竟叫来雪羽和他一起去镇子里。
尽管雪羽得了指令，一直用嫌弃混杂雀跃的眼光剜他，应曦仍然受宠若惊，诚惶诚恐，连连道谢。
也不知她嫌弃的是什么，雀跃的又是什么。
应曦包里装了不少银子银票，本就没打算亏待自己。苦于这两天待在船上，抱着白面馒头就水啃，满袋钱财无用武之地。
经过打听，这座小镇位于梅雨城以南，距主城较远，但已归其辖管。
店肆林立，屋舍鳞次栉比。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雪羽是喜欢这些小摊的，一见着，就全心投入稀奇古怪的饰品里，根本无暇顾及应曦。
刚上街，便有数个叽叽喳喳的闹腾小孩，扎着双髻，一手攥着一根糖葫芦，鱼贯钻在人群中，挤得人东倒西歪。
应曦顺着他们过来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举着稻草杆，上头插着所剩无几，鲜红欲滴的冰糖果子。
怕是要收摊了。
他有段日子没吃冰糖葫芦，甚是想念，当机立断溜过去，从人家手里买了两串。
“这是什么。”雪羽姗姗来迟，见到应曦手里拿的东西，皱了皱眉。
她在桂城也见过这样红彤彤的串串。凡人小孩子得了它便笑容餍足，乖巧可爱。这东西不晓得使了什么法术，似乎能安抚闹人的小孩。
“冰糖葫芦，很好吃的。”应曦见她盯得认真，递一串过去，“喏，尝尝？”
他有意拉近与雪羽的关系，日子还长，总被讨厌也不是个事儿。
雪羽不客气地接过来，举高了打量，阳光下晶莹剔透。她狐疑道：“小孩子喜欢这种东西？”
应曦嘴里的山楂酸溜溜，他一扬眉毛：“哪有小孩不喜欢糖的。”
雪羽心思一动，巴掌拍在他肩头：“去，再给我买一串。”
“吃多了会牙疼的。”应曦揉着肩，好心相劝，腹诽：什么怪力！
“废话这么多？”雪羽瞪他一眼，反手变出一颗宝石扔过去，“够不够？”
真是刀随主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应曦被剔透红宝石砸了个正着，被迫屈服，乖乖照她的指令做。
等应曦置办完东西，丢回船舱后，推门往外瞧，一同归来的雪羽消失的无影无踪。云卿和梁岐并肩而立，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这俩人兄弟情深呢。
很快，雪羽现身船顶，高高在上，睥睨道：“爬上来待着，别打扰到主上。”
应曦得罪不起这位姐姐，手脚并用，废了大力气，好不容易爬上船顶。
雪羽手里只剩了一串糖葫芦，正慢慢舔着。
他瘫着大喘气，捺不住好奇：“你刚刚去哪了？”
雪羽显然不打算告诉他，横眉冷对：“关你何事。”
应曦翻身不语，暗地里咬牙切齿。
月黑风高。
不速之客悄然抵达仙船。黑衣男子，与另一身着同样装束的人。他们融入墨黑夜色，分明自水面而来，但鞋底干燥，一丝水痕也无。
“你说谁伤的你？”一个声音低沉道。
“那青衣服。就那个。”黑衣人怒指过去。
身旁的人顺他所指，偏了偏头，目光怜悯：“……上去找孟寻心时，你见了梁岐不下十次，现在还不认得他？”
“你说这人是梁岐？”黑衣人大惊失色。
“你傻吗。”
“你才傻！确定老大给的情报没毛病吧？”
“你敢质疑老大？”
“你自己看啊，这船上哪有女人！”黑衣人忿忿不平，“妈的，那青衣服的家伙居然是梁岐，我说怎么这么能耐，居然能伤我。”
“十六，闭嘴。”另一个冷漠道。
十六满不在乎，还是乖乖收敛了，翻出张同样的羊皮卷，一把塞到对方怀里：“让你自个看啊。”
那人看也不看，顺手揉成一团，扔进湍急江水，与昨日的十六如出一辙。他沉声道：“白衣人耳上挂着与画像一样的花，必有关联。”
“这你都能注意到？”十六睁大了眼，毫不吝啬地夸奖，“不愧是十七啊。”
转眼就忘了骂他傻的事儿。
十七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宁错杀，不可放过一个。尽量避开梁岐，你我不是他的对手。”
十六小声嘀咕：“说得好像能从我们那儿逃出来的人就好解决似的。”
此话换来一记凌厉眼刀。
十六悻悻地闭了嘴。
这方聊得热火朝天，甲板却一片死寂。
雪羽几乎是拎小鸡一样，拎着应曦衣领下的船顶。云卿早做准备，设下了结界。他俩就窝在云卿梁岐身后，等着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雪羽手里还捏着剩下的糖葫芦，不时慢条斯理咬上一口，嚼得腮帮子酸得慌。
“雪羽。”梁岐对她一抬下巴。
她瞟一眼梁岐，仰向空中，那处逐渐凝出把嗜血长刀，锈红烈火，铮铮而鸣。
应曦艳羡地望着那把亟待大杀四方的刀。这些个厉害人物在前头挡着，他的紧张散得七七八八，居然丁点害怕都感觉不到。
他何时也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梁岐抱臂站在舷边，眯着眼道：“你不觉得上别人船前，清理掉后顾之忧是种礼貌？”
云卿毫无悔改之意：“打扰。”
“讨人厌倒是一点没变。”
梁岐活动活动手腕，冲躲在船舱后面跃跃欲试的俩人叫：“你们是想杀人呢，还是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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