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对答如流：“前辈过得不错，我心里也欢喜。”
而后添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岚月不拘小节，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他这点小伤，比起你当年来的时候，轻了不止一星半点，紧张什么。”
当年岚月找到云卿时，他已在底下苟延残喘了三天。使不了仙法，还没练妖术，与凡人并无二致。
血人黏在地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百处，都是新鲜的，泛着热乎腥臊气，混了他身上天然的桂花甜味，差点熏得岚月当场暴毙。
过去这么久，回想起来鼻子都不舒服。
云卿本能厌倦洞里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更不愿听岚月不咸不淡的发言，看他一眼，垂眸冷静道：“对他而言很重了。”
洞中诡谲阴森，他深有体会。他找到应曦那刻，少年脏得看不出样子，沙土，鲜血，火星，哪有半分应小公子的意气风发。
他蜷在地上叫他的名字，轻轻的一声，尾音直颤，颤得人心乱如麻。
云卿没有过这样的手足无措，细细密密针扎似的。抹去他额心的印记后，只想着让他好受些。
他好能哭，云卿捧着他滚烫的脸颊，一遍遍擦拭落下来的泪水。
别害怕，我在这里。
没事了。
万千侍魂堕鬼就该被碾成齑粉，他该捣毁这里的。
岚月暗观其变，挑了挑眉：“噢。”
他接着抛话：“那这小孩什么情况？你看上人家了？寸步不离的。我送你出去可没打算让你滚回来。”
云卿便三言两语告诉他在人间发生的事。
岚月听完搓着下巴，看应曦的目光多了点不同的东西，轻嗤道：“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粘糕一个。”
“当真没看上他？”
云卿动作一滞，无奈道：“没有。”
不知怎的，藏在乌发下的耳尖发红。他自己不清楚，自顾自默默关注应曦的动静。
岚月就咧着嘴笑。
他自然清楚云卿寡淡的性子，不过看他一板一眼绷得太紧，有意逗弄。谁知这一逗不得了。
云卿为应曦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丝，皮肤还是火热烫手的，叫人忧心。
岚月再问：“他叫什么？”
“应曦。”
人如其名，是个曦光般明媚灿烂的少年人，总映得周遭一切黯然无光。
身体开始忽隐忽现，半透明状，手恢复到触碰不了的形态。云卿打量自己的手，明白他留不了多久，不得不尽快回到身体里去。
岚月大大咧咧蹲在石头上，嚼一朵淡紫的花，嚼着嚼着灵光一闪，冲云卿一抬下巴：“他没有灵力，堕鬼抓他为何？因为他脑门上的印子？”
云卿听见问话，从应曦脸上挪开视线，眼眸微张：“对。”
“仙印。”他俯下.身，指尖虚虚贴上应曦的眉心处，没有实体，险些钻过头了，“他被施下印记，留存了一抹仙气。否则上天的当口，就会暴露在众仙眼皮底下。”
想来是雪羽的杰作。那灵物表面悍然冷漠，两耳不闻窗外事，到底还是不乐意见应曦出事。包括告知他应曦上了天，也在无形中照拂了些。
只是千算万算，没料到帝君要抓他，让他来了蚀骨洞。
“呵。”岚月咽下花瓣，偏头吐了嘴里的花托，蹦下石头，凑近地上的应曦。
他观察了会止了血还狰狞外翻的伤口。抬手就戳应曦胳膊上被牙咬的洞，那孩子虚弱得很，没醒，却疼得浑身一抽。
再抬头，就看见云卿没来得及拦，悬在半空的手。
岚月胸腔震了震，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你怕什么？我还没做什么吧？”
他猛地左跨一步，整个人就这么穿越了云卿轻纱似的身体，硬是把他冲开了：“就你现在这模样，也拦不住。”
撞散的魂重聚在一起，云卿凝眉不悦道：“前辈！”
他站起身：“止疼的果子还有吗？他好像很疼。”
岚月漫不经心：“放宽心，给他吃过了，不戳不会疼。”
“你也别花力气造实体了，我来都来了，伤一好就送他回去。”
云卿心知要瞒天过海，需要不少物件。他离开前，便跟着岚月天涯海角搜寻。
“我……”
“又你来？你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什么？”岚月大肆嘲笑，“省省吧。老子带着他一起找，能送你一个走，就能送第二个，不是什么难事。”
魂魄的颜色越来越浅了，云卿几乎要消失在原地。
他忽而没头没尾道：“前辈，您对父神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没差别——”
话说到一半，岚月察觉不对劲，眼神晦暗不明。
云卿坐实了心中猜想，竟生出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一字一句道：“您认识前花神朱琉，认识我所痛恨之人。”
“但您却，从未告诉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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