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正月十六是归宁日。
一早洛蕊便前去邓天瑞面前请准。邓天瑞对这个儿媳颇为满意，知道她要回娘家，自然没有不允的，只是问她道：“亭西可是也要去？”
洛蕊点头道：“夫君自是也要一道去的，只不知您老人家允准与否？”
两父子自年前大吵一架之后，邓亭西便一直避着邓天瑞。父子俩但有什么事，只好托她在中间传话，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他去自是最好的。原本初二你们就该回去，拖了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洛蕊道：“不打紧的，初二回去本就呆不久，一来一去只是把时间花在了路途上，反为不美。今次回去，却是可以多住些日子的。”
邓天瑞叹了口气，道：“也是。是要到二月二之后才回来吗？”
洛蕊应道：“是的。家中一切我已与管家等人交代过，这段时日，媳妇不能亲自侍奉尽孝，还请公公海涵。”
“你们只管去，不必担心我。”邓天瑞顿了顿又道：“最近甘原不是很太平，你们路上要小心些。还有，亭西那孩子……性子自来冷清，与他相处久了便好……眼下只有委屈你再耐心点……”
洛蕊听到这后面一句话，面上难免有尴尬之色，只垂首道：“媳妇明白。”
邓天瑞又交代了几句，末了却道：“前面药堂有我给你爹娘备的礼，你记得帮我带过去。”
洛蕊拜别邓天瑞，去药堂拿了他交代要拿的礼，礼是一双百年老参，据说是他特地托人从长白山买来的。她这公公在为人处世方面一向都无可挑剔，只是遇上他那倔脾气的儿子便没了招。关于父子二人争吵的原因她隐约也知道一些，似乎是为了那位忆雪姑娘。听说她家里出了事，父亲离世不说，本人也在金水镇遭了匪，至今都下落不明。
也不知是不是被没有落网的贼人给掳走了？她那般美貌的姑娘，若真落入贼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的确也是够惨的！
洛蕊虽是唏嘘，也只是藏在心里。这话她可不会去主动跟邓亭西提，免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回到沁梅苑时，她的丈夫邓亭西已坐在屋里等着她了。这却是难得的事情，成婚至今，他呆在沁梅苑的时候其实极少，大部分时间都是睡在书房。
看到她回来，邓亭西起身迎上前道：“我爹怎么说？”
洛蕊道：“他同意了。”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么？”邓亭西点了点头道，“若收拾好了话就走吧！”
他这样着急，洛蕊心里反倒不那么踏实了。原本她还以为他并不愿意陪她回洛家庄，昨晚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同他说了此事，没成想他竟一口答应下来。
洛蕊想，或许他并不是为了顾及她的面子，而是为了……避开邓天瑞，又或者可能是为了旁的什么原因……
不管邓亭西是为了什么，他还是陪着洛蕊到了洛家庄。
路上洛蕊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不得不提醒他：“之前我娘递信来说，我哥哥他年前也回了甘原，我也有几年没见他了，也不知他如今性子有没有变……若他言语间再有不敬，你却也不必让着他。”
邓亭西愣了一愣，随即道：“我有分寸，你不必为此担心。”
洛蕊听他这般说，方始放下心来。
女儿归宁，洛玉山夫妻自是欢喜，特地让厨房把洛玉山年前在山里打的狍子肉拿来招待女婿。邓亭西在岳丈岳母面前始终彬彬有礼，很得老两口的青眼，这让洛蕊心里多少得了些抚慰。
洛明扬是在饭吃到一半回来的。他昨晚上跑去潼霆城看灯会，通晚都不在庄里。
他的性子似乎并未因这几年的磋磨变得稳重，仍如走之前那般咋咋呼呼，还没进门就大呼小叫个不停。
“爹——爹——”
洛玉山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头疼，皱眉看着他提着袍子跨过门槛进到屋内，由不住怒道：“没规矩的东西，没看到家里有客人吗？”
洛明扬哪里顾得上这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走到饭桌前，道：“爹……马延廷死了！”
洛玉山一愣，还不及开口便听洛明扬又道：“马延廷给人杀了。真的！就挂在潼霆城菜市口的旗杆子上，死的可真惨！身上的血都流干了，连下面的……下面的老二都……都没了。”
“闭嘴！”洛玉山猛地一拍桌子，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没看见你妹妹在这里？”
“我说的是真的！”洛明扬还想争辩，但仅只说了这几个字便闭了嘴，他爹那杀人般的目光还是把他吓住了。
庄氏忙拉着他坐下，一面道：“快别说那些晦气事了。来，坐下吃饭。今日你妹妹归宁，可别说这些吓坏了她。对了，这是你妹夫亭西，你们俩可还没在一桌吃过饭呢！”
她既这般说，邓亭西少不得站起身给洛明扬行了一礼，唤了声“哥哥”。
洛明扬自然认得他这妹夫，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只是没想到他会成为自己的妹夫。既成了一家人，往日的恩怨便只能一笔勾销，只是心里还是难免隔应着，这脸上的笑便不大能挤的出来，应付着回了个礼便罢。
之后饭桌上的气氛便有些怪异，洛明扬想着马延廷的事想说却又不能，只好闷头吃饭。而洛玉山也有些心不在焉，一反方才热络的态度，变得沉默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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