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孙婧走后，莫天天一人又在办公室独坐好一会儿。
他并未开灯，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静静洒落在他的肩头，像是一声温柔的叹息。
六个亿，就算可以通过变卖资产、重新贷款堪堪筹到，那也不是三天内就能完成的事。而眼下，又有哪家公司会愿意来拉他们一把？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他不断暗示自己，脑海中却还是浑噩一片。
莫天天做着做着，忽然听到肚子咕咕作响。
今天还没吃一顿饭。
他摸着腹，觉得这样饿着也不是个办法，便起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乘电梯打算开车觅食。
孰料当他走进大堂，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廖旗四处张望，不知在找什么，见从电梯里走出的莫天天，一愣，旋即露出个挑衅的笑容，阔步走向前。
他站在莫天天身前：“失败的滋味如何？”
上次不过是匆匆一眼，但这次莫天天得以仔细观察眼前的男孩。
栗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眉宇间带着混血儿特有的、一种揉合了东西方的英气。浅棕色眸子里闪耀着张扬的年轻活力，若不是嘴角的弧度太欠扁，倒是非常赏心悦目。
莫天天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并未回应廖旗的嘲讽，只是笑着摇摇头，侧身想要越过。
廖旗却按住他的肩膀，喊道：“别走啊！”
莫天天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廖旗微微眯了眯眼：“你多拍些马屁，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个副总当当——跟现在也没啥区别。”
莫天天却忽然笑出声。
廖旗俊眉一皱：“你笑啥？”
莫天天捧腹笑了好一会儿，才收住气，看着廖旗，意味深长地说：“只是忽然觉得……你有点可爱。”
廖旗一阵恶寒，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人，跟你的名字一样，奇奇怪怪。”莫天天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说道。
“哈？”廖旗挑了挑眉，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道：“我名字，是‘云旗卷海雪，金戟罗江烟’的旗，你可别误会了。”
莫天天有些意外：“长成这样，结果中文水平还挺好的嘛。”
他顿了顿，思考片刻后，才又开口道：“我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教的，但今天，你哥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个生活的道理。”
廖旗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看着他。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拍了拍廖旗的肩膀，往楼外停车库走去，淡淡地说道：
“咱们，且看来日。”
坐进车中，莫天天又叹了口气。大话说的倒是挺溜，办法却一点也没有。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瘫在座椅上，寻思着今晚上哪去吃顿好的，刚掏出手机，却也恰好看到屏幕上闪烁着来电提醒。
这是……
莫天天脑中闪过许多疑惑，却还是按下接听键。
“怎么？帮着你主子来说风凉话呢？”莫天天开口道。
那边沉默几秒，才语带笑意地说：“莫先生对我的成见真的很深呢。”
赵川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对天发誓，孙小姐他们这次的行动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你却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莫天天明显不信，最终却还是叹口气，说道：“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跟你打哑谜，先挂了。”
“如果我不能掌握一手资讯，又怎么能及时给您提供帮助呢？”赵川在那边悠悠地说道。
“帮助？”莫天天一愣，又失笑道：“你难不成有六个亿甩我脸上？”
“我自然是没有。”
莫天天翻了个白眼：“那不就得了。拜。”
赵川补充道：“……可我的老板有。”
车内的空气像是在刹那间凝固了一般。
莫天天脸色一凛：“这是什么意思？”
“我等一下会给您一个地址，如果您真的需要他的帮助，您可以去那边试试看。”
“你老板到底是谁？我又凭什么信他会愿意帮忙？”莫天天质疑。
赵川叹了口气：“所以还请您去亲自见一见呢。”
莫天天还想追问，却只听那边已然挂断。
就在他还想重新打过去时，却又接到了一封短信。
是赵川发来的一串地址。莫天天点开，发现是处位于市郊的山庄，距离颇远，以这时间点的路况，大约要开三四个小时。
这究竟是……
就在他眉头紧锁低思索之时，却听见“砰砰”地敲玻璃声。
莫天天侧头一看，却见副驾驶窗外，站着的竟是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白晓。
他有些讶异地按下车窗，问：“你怎么在这？没回宿舍吗？”
白晓只抬手将一个塑料袋从窗口递进车中，轻描淡写地说：“这个。便利店的便当。”
莫天天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带着，看向这位向来冷淡少年的目光中不无感动：“你……”
“那天，你问我，相不相信天赋这种东西。”白晓忽然开口道。
“是我在你家楼下那次？”
白晓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神不知是何情绪：“我相信。一直都相信。”
莫天天笑道：“毕竟你自己在各种意义上，就是个天才啊。”
白晓却没理他的打趣，继续自顾自地说：“而且我也相信，有天赋的人，都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所以，”他伸出拳头：“你，也一定会被上天眷顾。”
莫天天愣愣地看了他好几秒，回过神来，失笑：“你这是在哪个少年漫画上学来的热血台词啊哈哈哈！”
左手却也握成拳，轻轻碰了过去。
对完拳，他又叹了口气，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你练好你的琴就是帮大忙了。”
莫天天重新启动油门，看着车道前方的道路，扬起嘴角：“而且，作为一个天才经纪人，怎么能反过来让手下的艺人为自己担心呢？等着瞧吧。”
白晓收回手，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他目送莫天天的车远去，消失在繁华的街道中，却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之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找了好久。没想到，真的是你——”
海城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夜晚又再次寂静地降临。华灯初上，白晓恍若天人般的脸庞此刻倒影着微微霓虹，浓密的睫羽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两道小小的阴影。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讨厌……”他波澜不惊，说出那许久不曾提起的名字：“廖旗。”
他对面站着的廖旗，此刻的表情却像极了一头受伤的狼崽，咬牙切齿，从喉咙中如刀割一般，呼唤着眼前这个即将被淹没在夜色中的男孩：
“——廖、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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