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楠一便是如此提心吊胆过了头一周，杜旻虽是如他所担保的那般尚未戳穿他，但却是时不时地让他去他的办公空间报道。不然是给他泡个咖啡，再不然就是给帮他去分发份文件……总之，甭管是什么事儿，这人总是能以各种小事儿来派遣你。
另一边，就他在顾叔家借住的这些天，为了让能顶过多些天再给人厌烦赶出去，倒也是百般讨好人。而这杜旻，倒也是蹭着这股劲儿讨了不少巧。
他倒是头回知道原来这顽固难亲近的顾启，居然还有能看得上眼的学生。可别说是只是照顾了，就他在顾叔这儿住的几天里，杜旻几乎是每顿饭必在，他周末去个超市也跟着，他炒个菜他也得装模作样地旁边也给剥个蒜。
在公司老使老唤自己过去，这在家吧，他就借着顾老给他特权撒野，就只差和他同一床头睡了。
“这也忒儿粘人了吧……”穆楠一这么想，先拎了个菜篮子，也不动步子，就这么看着他。
“怎么？”
杜旻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一般从穆楠一手里接过了篮子。
“我来提也行。”他这么说，看起来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便是先他一步进去了。
穆楠一看着这个挺拔的身姿渐渐融在了人群中，只得叹了口气又重新跟了上去。
“就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穆楠一嘀咕道，不过倒也没觉得有多烦。照理说这人抓到了自己的把柄，他应该是异常厌恶这种别人掌控的感受才对。但是，他对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却一点没有这样的感受。
他能很频繁地派遣你，也同样能在各种细微的事件上照顾你。
譬如说这人会提醒他这段时间不着急从同事嘴里套话，等下周他们这阵忙过去再慢慢靠拢关系也不迟。
再或者，他会在大伙儿问起他那鬼知道的z大建院的时候为他解围，适逢其会地把他招去办公室。
又比如……他会像现在这样用两根指头揪起九节虾的须，像个头一回来菜市场的大男孩一样十分认真地打量它，就像是要研习生物构造那样很仔细地看过这只小虾的每一个构造，这才肯把这半死不活的虾放回去。
‘这虾不新鲜，怪不得这么便宜’杜旻把手兜口袋里，便是很潇洒地走开了。只留下这一堆居家的婶婶婆婆干瞪眼，搅了几嘴说这年头的这小子懂个什么是新鲜的话头平息她们的意图。
“你这从小是给供着长起来的还是？得口气的都不要，还非得挑活蹦乱跳的？”穆楠一继续随他往他前走，看着他随手从货架上挑了些牙刷毛巾内裤之类的生活用品推进篮子。
“你要打算住公司么？”穆楠一想起来这些天他们组倒是一天比一天忙，什么‘头七’‘推八’的词儿全出来了。他猜想是案子又给打回来重改了，不然也不至于整个办公室毫无生机，连一根掉在地上的头发丝都垂着一股丧气，都得是根枯黄无光的细苗儿丝。
“嗯？”杜旻冷不防给他问了一句，倒也是想起来自己这选的号不对，往常他都给自己买顺手了，这忽然给别人买倒是容易把尺寸搞错。
“也不是，案子差不多定了，接下来会闲点，你可以趁这个时候问他们套点消息。”杜旻把原先挑好的内裤放回去，又给选了个小点的尺寸。
“哦，那你——”
“诶不是，你这号买的……”穆楠一瞅着他把刚刚放进去的内裤又换了个号，本想提醒他号肯定小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准人就喜欢‘勒’着穿呗，所以也就没说，就这么在边看着他继续扫荡用品。
“所以——你在人公司做了两年事儿，还真是连这公司创始人都不知道？”
“那你头回怎么就和他一块了？”
“还拒了我……”穆楠一当然没说最后一句，只是靠着货架等他回应。
虽然这些天来杜旻确实也是在各种给他打掩护，而之前他也猜想过这人可能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但他这心吧就是落不定，只觉得太凑巧了。
你说要么认识主动去招惹人也就算，这主要是你在不认识的情况下去招惹一个你应该是要认识的人。
这倒是……巧得可怕了。
“确实不知道。”
“我两年前回来是因为私事，之后打算留在这里也只是看中了他们拿下的项目。
“不然，凭我的能力，在这么个毫无出彩之处，全靠树荫揽活的地儿也太没意思。”杜旻核对过一遍清单，没发现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以后这才拍拍他肩膀：“好了，咱回去吧。”
“也该回去了。”
杜旻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倒是不知为何忽然开心了许多，连步子也轻快了，顺手也给穆楠一帮顾叔买的那些个东西结了。
见这阔气小哥心情好，穆楠一没和他客气，任凭他提去所有的东西，也就无脑跟着他往回去的路上走。
今天这超市应该是有活动，就连排队结个账都等了好久。清一色望过去全是大妈大爷小老太扎堆，而他们这俩年轻男人肚子插行其中，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穆楠一其实很挺经常来逛超市，只不过基本都是为了陪穆老太，帮着给她提东西。而往常他一个人的时候，大多是网上送货上门，能不自己出门的，就绝不劳烦自己这小胳膊腿。今天倒算头一回，他和别人一块来这生活气息破重的地方。各色各人从同一个出口往同个道子走一路，每逢个岔口拐去少一波，在过个岔口又少一波。而最后，倒也数不清是过了多少个十字路口以后，人群终于在一个又一个信号灯前变相，等候的人只剩了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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