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教授脾气古怪不是一两天了，他和杜女士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就这一对冤头夫妇就是个百般变化的况境，前头才华容仪仪地你挽着我我扶着你一块去参加个什么宴会回来。而后头，在进门的那一刹就可以甩了各自的手巴不得离个十几米远， 谁也不乐意搭理谁。
点着就起火，碰着就刺溜冒电。
但还就偏偏这么耗着，非得是留着干瞪眼似的过日子。穆楠一都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想的，也难怪小胖墩那一副古怪样儿，这父母俩全是精分，他能长成那样也该算上帝在眷顾他了。
但虽说顾教授人躁，脾气差，可偏偏他做起事儿来还是挺细心。就算是把人东西全甩门口让人滚，他还得把人东西全都收拾妥当了，特别规矩地给撂门口‘请’你出去。这样也挺好，厚实的被子裹着里头各种衣服散件，还正正好给做成了个圆柱状的，还不用你用背去死扛，给放这坡上偶尔踢个几脚就能自己麻溜着滚。
还挺方便，至少不费事儿。
穆楠一怕给这行李踢下去太狠，回头拐弯的地儿要来个反应慢的小老太孕妇啥的还来不及躲，只得用脚尖轻轻擦几下，就把它控制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以内。
太憋屈了就是，这麻溜地一脚直接给丢下去或滚下去，不知道得是省多少事儿。
他不是头一回半夜三更给人赶出去，所以倒也不觉得丢人，但这短短一周内就给赶出去两次，还给一个他根本不熟现在还握着他把柄的人看着，
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穆楠一想着既然自己已经不住人教授家里了，那么更没理由继续同他一路走。
但这人不这样，都顺道过一整个坡了，他还是没有丝毫要分道扬镳的意思，就搁你前边揣兜站着。
穆楠一想说你该回家回家，该干嘛干嘛不行么，怎么就非得堵自己面前来观赏他这幅倒霉样子。这车吧，也就在前头停着。这人吧，就半倚这那车头前，不上车更不说话。纯黑运动服拉链直顶下巴根，把他这戳死人不偿命的下巴线条勾勒得非常，脸就埋领头围成的那溜圈儿上，让人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对方忙线中，请稍后再拨。’
‘这他妈哪个催命的这是，老子忙着泡妞儿呢没空！’
……
穆楠一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才好不容易找着了个能拨通能说话的，结果他连口热乎气儿都没出，对方反倒根本不给人会话的机会，再等他回过去的时候人倒又是个失踪人口。
“这都些个什么狗儿子，有事求人的时候这脸都得舔地上了，到用着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混，敢情那四年全都白养的他们。”穆楠一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直接把手机往地面上磕。
“现在回穆老家可行么？”穆楠一在脑子里预设了下如果他现在回去后会发生的场景。
这么个点估计左邻右舍都睡了，只不过穆太太见他这大半夜的回家，肯定回边念叨他回来得太晚然后给他做点儿宵夜，而穆老听了有宵夜吃肯定得凑上桌顺一口，吃完了以后还不洗碗，最后还得给他媳妇念叨得受不住跑到他边上抱怨，装模作样地给递个擦碗布。
“回去其实也挺好……”穆楠一光是想想这嘴角就止不住地扬起笑，不过片刻方才涌上脑门的怒气倒是退却得一干二净，可傻乐了半天才想起来些什么似的，原先的笑面倒是又变得点涩了。又是十分丧气地垂着肩头，又作了那给雨水打得抬不起头的蔫菜花。
“你要没地去来我这儿。”看了他一通精彩好戏的人终于肯说话了，穆楠一倒是不乐意了。
“什么叫没地去？你用的哪只眼就瞅见了我没地方去？”
“可拉倒吧你就——老子不去。”穆楠一摸了根烟出来，划拉了半天才在风口里点上火。
杜旻不太喜欢他身上的这股烟味，虽说他也抽烟，但是他偏偏就受不了从旁人身上飘出来那味儿。可能是牌子不对，也可能就是如他们组那群人说的那样——他这人就是事儿，就无论你做什么他都得挑。
但他还是趁人没留意凑近了点，之后再看他又是恼又是笑，最后还是个半哭不笑的可怜样儿的，倒是又没给忍住又挪了好几步，差点就得挨上人架烟条那胳膊肘去了。
他起初的打算是不能窃听别人隐私点到为止，但还是极为不厚道地多往他这儿顺了些耳目。杜旻就是想知道，关于他缺席的这几年里他是怎么生活的，他这么个人会交什么样儿的朋友，他的朋友都会是个什么德行。他实在太好奇了，但鉴于他把自己列为‘可疑人员’名单内，倒也没个机会问，问了反正他也不会说，保不准对他的戒心还对再往上堆积几层。
“这堵墙可不能再堆高了……”杜旻这么想，在穆楠一一脸‘你再过来一步老子就削你’的眼神里安然坐下，同他一块蹲在了一根电线杆子下头，就一大一小俩影儿，两颗小脑袋头就着影子看似乎是融到了一处。
穆楠一很认真的垂着脑袋瓜想事儿，他就想啊这穆老一家可是对自己太好了，这样已经够多了，可不能再没皮没脸地多蹭了。他越是这么想，反倒越惋惜自己为什么不是他们亲儿子。而他越是这么想，反倒更是纠结地骂自己真是个得寸进尺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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