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学校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乏味。自从任梦雪说过要请教江源物理之后，果真三五不时地拿着习题来问。
每次看到任梦雪过来，许科就离开座位去上厕所或者打水，同时殷勤地招呼她：“坐！坐！”
刚开始全班都在拿他们打趣，有意无意地互相使眼色，跟江源开玩笑。过了几天，他们似乎认定江源和任梦雪已经在一起，热情反而消退了。江源觉得挺搞笑的，人们常常对似是而非的东西充满兴趣，一旦尘埃落定，仿佛就失掉了趣味，成了隔夜剩饭。他烦那些议论和指点不是一天两天了，乐得清净，就没有刻意解释，反正没人会信。任梦雪或许是真的喜欢他，也没有站出来撇清关系。
江源就这样和任梦雪渐渐熟了起来。其实两人在高一的时候就在学生会里打过多次照面，只是没说过几句话罢了，借着补习物理的机会，交流逐渐增多。有时候任梦雪没拿习题，只是过来跟他聊聊天，说些没意义的闲话。江源本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跟任梦雪的关系却越来越好，也难免大家想歪。
班里还有几个男生喜欢任梦雪，对江源的态度阴阳怪气的，但江源没放在心上。他反而觉得庆幸，因为这正好说明他拥有别人眼中“正常”高二男生的生活：唠叨的老师、死气沉沉的课堂、或努力或混日子的同学、一轮复习、越来越少的体育课、一个喜欢的女生。他与别人是一样的。
这天一打铃，江源又急着回家，许科嘟嘟囔囔地收拾书包，调侃他：“你怎么不等任梦雪啊。”
“我为什么要等她。”江源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单，说：“而且她今天要做值日。”
许科“切”了一声：“那昨天你也没等啊，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班里的同学开始陆续往外走，江源坐在倒数第二排，任梦雪突然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许科看到了，把书包拉链随意一拉背在肩上，拍了拍江源的肩膀：“兄弟我先撤了啊，不等你了。”
“江源，”任梦雪站在他面前，脸颊泛红，垂在身侧的右手藏在袖子里，轻轻搓着衣角：“这周六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看电影。当作感谢你教我物理了。”
“啊，”江源迟疑：“我不知道，可能没有。”
“那，”任梦雪显然有点受伤，但还是强作镇定说：“要不我周五再来问你，也好确定一下。”
她话说到这份上，江源不好再拒绝了：“好吧。我……我尽量腾时间。”
任梦雪抿嘴笑：“好。那我先去扫地了。”
江源走出教室，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他担心下雨，打算早点回去帮奶奶收摊，结果在楼道里遇到袁康，被派去文印室拿全年级的物理测试卷。
江源跑了好几趟才把几摞卷子搬完，刚走出办公室，一道明晃晃的闪电打下来，映亮了乌云密布的天空。
大雨几乎是瞬间就成了瓢泼之势。江源从四楼跑下来，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几分钟后，雨势稍缓，江源把书包顶在头上，一咬牙冲了出去。他没跑几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江源堪堪停在他身前，差点摔倒。
“小心。”那人走近了一步，把手里的伞举在江源头上。
江源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眨了一下眼睛。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在湿答答的空气里，飘进江源的鼻腔。他深吸一口气，想说声“嗨”，可又怕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徒生尴尬。
“你知道高二的学生在哪栋楼吗？”男人说：“我记得你们学校经常换教室。”
一中是有这个怪毛病，每学期换一次教室。江源指着不远处的那栋，说：“就那个，岚月楼。”
“好的，谢谢。”男人说：“走吧，我送你去公交站。”
“啊。不用了。”江源摆摆手：“就在学校门口，我跑过去就行了。”
“走吧。”男人把伞换成右手，左手伸到他背后揽着他：“这么大雨呢。”
男人维持着礼貌的距离，松松垮垮地揽着他，没一会那只手就垂了下去。江源背后的皮肤却逐渐升温了。他同手同脚地走了一会，才慌忙改过来。
短短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雨水打在伞面上哗啦啦的响声。到了公交站的顶棚下，江源说：“谢谢你。”
“不客气。”男人温和地说：“再见。”
江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声：“喂！”
恰好一辆汽车开过，“刺拉”一声溅起了泥水，等公交的人们破口大骂。江源微弱的声音很快被淹没了。他没能问到男人的名字。
雷阵雨来的快，走得也快。江源下车时雨点已经时有时无，一副老天爷心情不爽快，爱下不下的样子。他推开院门时，李婶正站在房檐下跟高秀英说话。
“我就跟老刘说，别买期房！期房怎么能买呢？我说你看看源儿的爸爸，啊买了期房，结果怎么样呢？烂尾了，老板跑了，钱都拿不回来！你说说，他们夫妻两个突然走了，连套房子都没给孩子留下！阿姨你说是不是？”
“唉，当时哪能料到……要我说，”她突然看见了江源，便止住了话头：“哎哟不说这个了。你儿子的那个店面，到底租不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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