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在床上躺到下午，饿的实在受不了了，才下床准备随便吃点东西垫肚子。厨房里的电饭煲还插着电源，他拔掉插头打开盖子时，看到了里面满满当当的一锅饭，还冒着热气，有炒虾仁，煎牛排，还有一小碗粥。
是顾子铭准备的。
顾子铭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不会让他留下，也知道他不会好好吃饭。
顾尘默默得把饭盛出来，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解闷，眼角扫到了整齐叠在沙发上的被子，是顾子铭昨晚盖过的。
顾尘皱眉，这人才在他这里呆了一晚上，怎么睁眼闭眼都是他的痕迹？
顾子铭给他打过电话的时候，顾尘刚好下课，他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名字，等到铃声自动停止的前一秒接了起来：“喂？”
顾子铭那边很吵，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是我。”
“有事吗？”
“有，来接我。”
“啊？”
顾子铭直接报了一个高级餐厅的名字，就挂了电话。
顾尘皱眉，这是顾子铭三年来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内容非常这么不讨人喜欢，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尊老爱幼，发扬传统美德。
他把自行车锁回学校车棚，去校门口纠结了一下打的还是坐公交，又想想也不能太丢顾子铭的面子，拦了辆出租车。
顾尘到了以后一眼就看到了顾子铭，他还跟小时候一样，总能在人群中感知到顾子铭的存在，不过这个功能好久没用了，让他突然有些怀旧。
他们的包厢门没关，很多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出走，看来是饭局结束了，他走了进去，顾子铭正托着脸在那跟一个金发美女聊天，一点都没有需要帮助的意思。
顾尘走过去，很没眼色的戳了他一下，说：“你要是没事我走了啊。”
顾子铭没回头，倒是手拽住了他，他说：“急什么？”
顾尘被他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正准备谴责他这种不要脸的行为，那位金发美女说：“既然你们有事，那就再聊吧。”
等她走后，顾子铭往椅背上一靠，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
包厢里一会的功夫走的只剩他们两个了，顾尘没动，顾子铭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不高兴？”
“没有。你不是让我来接你吗？那走吧。”
“先坐下，我们谈谈。”
顾尘没准备听他的话，顾子铭又重复：“坐下。”
顾尘感觉他有些生气了，才勉强坐下：“谈什么？”
“谈你。”
“我有什么好谈的，我挺好的。”
“今年大四了吧，毕业以后准备去哪？”
果然顾子铭知道他在大学跳了一级，他在大二已经修够了大学四年的学分，并且开始攻读双学位，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两门专业的毕业论文。他说：“回国。”
“工作还是读研？”
“工作。”
顾子铭看了他一眼，给他倒了一杯酒：“回国打算在哪工作？”
顾尘推了推杯子：“我不喝酒。还是s省吧，我挺喜欢那里的。当年你甩给我一张offer就把我扔到这里，我总要靠自己回去，不是吗？”
顾子铭闷了一口酒，问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你呢，我有嫂子了吗？”
顾子铭笑了，他晃了晃杯子里的酒：“你想不想有？”
顾尘想了想，说：“挺想的。”
顾子铭不说话了，他又喝了几杯，起身就走。顾尘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他小时候那么迷恋他的怀抱，好像缩在里面就能遮风挡雨，后来顾子铭把他狠狠推开，不管不顾。这么多年了，他也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再也没有理由去打扰。
顾子铭回头问：“车呢？”
顾尘没听懂：“什么车？”
顾子铭奇道：“你不是开车来的？”
顾尘：“我开车来的你让我喝酒？”
顾子铭：“……忘了。”
“我没车，打车过来的，你想怎么回去？”
顾子铭：“有什么选择？”
“公交和地铁。”
顾子铭直接选了隐藏C选项：“打车。”
顾子铭到了酒店往床上一躺，问他：“你为什么没女朋友？”他声音好听，但问的是瞎话。
什么叫为什么没有？
顾尘背着他白了一眼：“这需要什么原因吗？没有就是没有，太忙没时间。”
顾子铭又问：“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顾尘帮他盖上被子：“没有不想见你，是你不想见我。”
“是吗？没有啊，我很想见你，不然今天不会让你来。”
顾尘觉得顾子铭有些问题，他问：“你喝醉了？”
“不可能，我向来千杯不倒。”
顾尘帮他脱鞋：“哦，那就是喝醉了。”
顾子铭像十万个为什么成了精，他又问：“恨我吗？”
恨啊，恨死了，恨不得把你踹到太平洋，但是人到面前了又说不出口了，他含糊道：“不知道。”
“想家吗？你三年都没回去过。”
顾尘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说：“你不想让我回去吧？你连见我都不想见。”
“我有吗？”
“你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说有。”
顾子铭笑了，他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我挺想你的，有时候一回家就习惯叫你的名字，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他叹了口气，觉得眼睛有点酸：“人有时候挺奇怪的，越努力想要忘掉的东西，就记得越清楚。”
顾尘盯着他看了半天：“那为什么不联系我？”
顾子铭不说话了，过了会顾尘凑过去一看，见他已经睡着了，才悄声说：“混蛋，想我就来看我啊，其实……我这三年每一秒都在想你。”
顾尘把顾子铭安顿好，临走前帮他拉了窗帘关了灯，他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想着这几年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种种，其实很少，也很平淡，大部分时间是没有联系的，可是总觉得有什么牵绊，心里总念着有这么个人。
外头风大，又冷，顾尘冻的哆嗦，眼睛里蓄满的泪水也被冻了回去，他在外面受的苦谁都没有说过，刚来这个陌生国度的时候，茫然、愤怒、不甘、失望、思念，种种情绪，好像最后都化成了对那个人的执念，执念里刻着抹不掉的滚滚爱意，畸形得膨胀，让他渐渐的迷失在自我厌恶的泥沼里。
他想，有个人可以来告诉他对错。
可是到底有没有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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