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铭眼前一黑。
顾尘拽紧他的衣领，准确无误地覆上了他的唇，一气呵成，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顾子铭被迫低头，没错，是这种感觉，折磨了他这么多年的感觉，触感冰凉湿润，他好像回到了多年前昏暗逼仄的车厢，车载香水的淡淡香味混着顾尘身上的少年气息充斥着他的味蕾，像是被海水包裹着，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能通过顾尘听到他的心跳，两颗心挤在一起，恨不得冲出身体合二为一。
顾子铭的视觉慢慢恢复，看到了顾尘放大的脸，当年青涩的少年现在已经长大，眉眼之间全部都是痛苦和挣扎。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个荒诞的夜晚，交缠的躯体，野兽的疯狂。
他看着这个小心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压抑的感情在和盘托出的前一刻，仅剩的理智从失控的云层中找到了一条缝，冲破阻拦，击碎了他的痴心妄想。
他猛地推开顾尘，满脸的惊讶和不可置信：“你……”
顾尘眼角有泪。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献祭式的疯狂。
顾子铭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顾尘摸了一下唇，流血了，是因为刚才暴力的碰撞，他勾起受了伤的那半边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血顺着唇边留了下去，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闭眼。火辣辣的感觉，顾尘想，多大的劲才能撞掉这么大一块皮，他真是疯了。
顾子铭盯着他受伤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刚才你在干什么吗？”
“怎么了？被弟弟强吻了受不了是吗？”
顾子铭转头不忍再看他，他强压住上去拥抱顾尘的念头，冷声道：“顾尘，记得你是谁吗？”
顾尘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怎么不记得？”
顾子铭握紧拳头：“那以后也记住，你是我顾子铭的弟弟。”
“好。”
顾尘侧过身把流下来的泪随意抹去，逃也似得冲出房间。
厨房里煎好的牛排等着他的主人，最后等来的是垃圾袋。
顾子铭回国了。
顾尘晕倒在路上，被人送到了医院。
他躺在病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躺到了痊愈。
出院的那天是平安夜。
顾尘走在人群中，把痛苦和思念往心里压，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小学的时候就是平安夜被堵在厕所欺负的，那天的情形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比梦还残酷的是他必须接受自己难以启齿的性功能间歇性障碍。
欺负他的男生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顾子铭总是有这样的本事，高中那群跟他打架的男生后来也消失了，好像他为他除掉了路上所有的阻力，让他随意奔跑，可是顾子铭不知道，拴着他的绳子就在他自己手里。
后来他终于不再被这个梦折磨了，却又陷入了另一个梦中。梦里面他在顾子铭身下虚与委蛇，所有的伦理道德都被封存在地下室的保险箱里，梦中他可以没有礼义廉耻，肆意妄为。
原来他这么渴望这个哥哥不是哥哥，明明是以前那么骄傲的事。
顾尘抬头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看着远处的圣诞树，被一堆小灯泡包围着，周围无数的人围着它转，唱着不知名的歌，顾尘嗤笑，竟有点羡慕一棵树了。
之后他走访了几家志愿者，每天把计划排得满满的，没日没夜地赶课题，做论文，顾子铭的那句“记住自己是谁”像给他拧上了发条，他没有办法停下来，他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去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春节后没几天，他又发烧了。
原因是宿醉加上长期过度劳累。
为什么喝酒，他也不知道，就是第二天一个人在国外过生日，想喝了。
不过好消息是没有胃疼。
他没有吃退烧药，而是冲了个冷水澡，然后钻到被子里等脑袋快烧得炸掉了，才抓起手机给顾子铭打了电话：“既然让我记住我是你弟弟，那麻烦你现在来看我。”
顾子铭那边应该在睡觉：“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我发烧了，快烧死了。”
顾子铭：“快去医院。”
“我不。”
顾尘说完，委屈地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一样，这么多天的压抑被疾病释放了出来，他缩在被子里号啕大哭：“你有没有心啊顾子铭……你……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又做不到彻底丢下我不管，你想来看我就来，我想见一见你永远见不上，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由着你来，就因为你是我哥哥吗？为什么……”
顾尘陆陆续续说着，顾子铭在那边怎么劝也没用，他立即让秘书定了最近的航班，出门的时候他看了眼睡前放桌上的蛋糕，好像等着顾尘回来吃。今天是顾尘的生日，他一定以为他忘了，其实他一直都记得。
这是他的习惯，三年来一直如此。
到了机场的时候顾尘还在哭，边哭边说胡话，顾子铭说：“乖，睡吧，睡一觉我就到了。”
顾子铭上次来的时候配了顾尘那间房子的钥匙，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深吸了口气，还是开了门。
这间屋子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他梦到他们在每个角落轻吻。
他走进了这片领地，没想着完好无损的出来，可是为了顾尘，他愿意。
他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顾尘头蒙在被子里，顾子铭走上前去帮他揭开通气，试探地叫了声：“顾尘？”
睡梦中的顾尘皱着眉，手突然紧紧拽着顾子铭的衣角，和他小时候一样，嘴里说着梦话：“哥哥，别赶我走，我好乖的。”
顾子铭不忍，到底还是伸手握住：“不走，安心睡吧。”
顾子铭摸着他的头，又轻轻抚上他的脸，大手慢慢摩挲着，眼神心疼得要滴出血来，顾尘彻底睡死过去了，毫无知觉，他低身伏到顾尘耳边，轻声说：“生日快乐，尘儿。”
顾子铭到底不放心，把他带去了医院。
医院急诊的大夫跟顾子铭说：“上次他一个礼拜才出了院，怎么没几天就又来了？”
顾子铭英语说的很流利：“你是说他前几天住过院？哪天？”
医生想了想：“圣诞节前一周吧。”
是他回国的那天。
顾子铭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他问：“他是不是因为十二指肠溃疡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是他哥。”
“你是他哥啊，那你要多陪一陪他，他上次一个礼拜都没人照顾，一句话也不说，要不是有朋友来探望他，我们就该请心理医生过来了。”
顾子铭有那么一瞬想毁了这个世界。
一起埋葬好了，狗屁的道德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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