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兄弟俩虽离移花宫更近,但是顾及到叶孤鸿的身体,脚程更慢一些,反而是千里迢迢从恶人谷赶回移花宫为燕大侠治脑子的大宫主一行人比他们更早回来。
好在叶孤城精心调养,抵达之时,他的小堂弟已经恢复了元气,才没叫明玉谷中的病号变成三个。饶是如此,苏樱和万春流依然分身乏术。
这两位当世顶级的医者相遇,大约是因为年纪差得多,倒是没什么同行相轻的意思,反而互相探讨印证,大有收获。
万春流治疗燕南天已经有十多年了,在此道上经验更为丰富。而苏樱虽然才着手治疗许多闻不久,但她自幼被魏无牙关起来精心培养,后来到了移花宫一应资源更是不缺,论博闻广识、灵活变通,绝不在任何人之下。两人互相取长补短,到底是叫燕南天和许多闻有了些许好转。
唯独有几个小毛病。
依旧神智未明的燕南天几乎片刻都离不开大宫主,到了夜里也不肯安分睡觉。大宫主处理宫中事物的时候,他在旁盯着发呆;大宫主教导弟子的时候,他在旁盯着发呆;大宫主要入睡了,他还在旁……
——等等、这个不行!
得知此事的二宫主怜星怒而拍案,要不是知道燕南天的为人,她都得怀疑此人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开始趁机占便宜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随手招来一位弟子,问道:“大宫主现在何处?”
弟子低着头不敢去看二宫主因愠怒晕红双颊而越发生艳的容颜,恭敬答道:“禀二宫主,大宫主正与燕大侠在花园之中赏花。”
说是赏花,其实只是邀月看着燕南天掐花拔草搞破坏罢了。
怜星走到花园之中,就看见她的长姐在石桌旁漫不经心地品茶,而燕南天则满园子转悠着摘花。
他仗着一身轻功上腾下跃,专捡好看的花祸害,且摘一朵扔一朵,最后似乎终于满意了,挑了一捧最好看地回到邀月面前,献宝似的凑了上去。
大宫主看着被糟蹋的花园,又看了看目光清澈纯粹犹如稚子的昔日大侠。
邀月:“……”
——罢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花,微颔臻首,去嗅那花中的芬芳。于是鲜艳的花朵在她眼前黯然失色。
燕南天一时看呆了。
虽然邀月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一瞬间,她就像神女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从云端走下,步入了人间。
看到这一幕的怜星只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
那么多年过去了,遇上邀月的事情,原来她还是会变回那个着急忙慌去找人帮忙的小姑娘。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个转身,就看见了白云城主和他的小堂弟。
如果说燕南天对大宫主的纠缠让怜星备受困扰,那么叶孤城对于堂弟总被叨扰一事的态度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不似燕南天一直被万春流悉心治疗,许多闻多年来深受折磨,情况比燕大侠要严重得多。哪怕他心志坚定,依然将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也对外物毫无反应。
但是当叶孤鸿穿着武当弟子的道袍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他的神智不清,甚至不能像燕南天一样清晰得说出“我记得”这样的话,而出于本身隐忍沉默的性格,又不会像燕大侠一样主动跟随,只是每日呆坐在房内,偶尔控制不住发狂的时候才会闹着要闯出去。
叶孤鸿只是粗通医理,对许多闻的反应毫无办法,于是他就听从苏樱的话每日去许多闻的房间坐一坐。
这只能稳定他的状态,却对他的病情毫无作用。
叶孤城看在眼里,却不打算纵容这个病号对小堂弟的依赖,直接修书一封给了萧疏寒,让武当掌门再派一名弟子前来。
这个举动说寻常也寻常,说勉强却也十分勉强。
若非要让怜星道出个所以然来,那大概就是——不太像是白云城主的为人。
不过是安抚一个师门长辈的故人,没道理大老远去信武当另寻一人过来。
怜星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许多闻的眼神上。
专注、炽热而又沉重。
但凡看见他的眼神的人,都不会认为他和卜道长只是普通的挚友。而现在神志不清的他明显情思错寄,将这种目光放在了与他毫无关联的叶孤鸿身上。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叶孤城显然无法容忍他的眼神。甚至在还没有察觉到其中原因的时候就已经将信寄了出去。
可他为什么不能容忍?
他的弟弟既不是园中花、也不是笼中雀。他是伫立风雨而不倒的猗猗绿竹、漫游天外无拘无束的流云。他足够坚韧强大,也值得一切爱与被爱。
叶孤城的干涉,绝不可能是担忧许多闻对堂弟造成伤害。
那么除此之外,又能是什么原因呢?
一念及此,怜星竟不敢深思下去。
她看着几步之外随手折下一支桃花的少年道长,又看到白云城主垂眸望去的、专注的视线,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叶孤城的信还没得到回应,王怜花和沈浪倒是一同来了移花宫。
和他们一起前来的还有九现神龙戚少商。
叶孤鸿还是第一次见戚少商,听说他与沈大侠是好友,但不知为何,沈大侠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看向戚当家的眼神也不太友善。
叶孤鸿心下好奇,本想趁无人的时候好好问一下王大公子,却被没什么精神的王怜花赶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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