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向众人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末了取出自己拿到的册子,叹道:“这一趟竟是白去了。”
戚少商闻言不由一愣,忙关切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王怜花见他这殷切的模样只觉得十分伤眼,抿了抿唇,仍是没有说话,反而是他身边的沈浪唇角一勾,悄悄捏了捏他的掌心。
叶孤鸿把沈浪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不由疑惑,也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的。
顾惜朝没怎么理会戚少商,也对沈浪的小动作故作不察,只拿出几本册子,说道:“我辛辛苦苦跑一趟,拿到的尽是废纸。”说到此处,他不由长叹一声,道:“江别鹤此人之阴险毒辣、细致缜密,委实常人难及。”
王怜花一笑:“难得见你这般白忙活。”
叶孤鸿眼睛一转,心里顿时有了几分思量:“那李余……”
顾惜朝点了点头:“事是真的,人是假的。”
顾惜朝乍见李余,便觉得十分疑惑,以江别鹤之智,李不同的血亲若真这么明目张胆地活着,哪里还能有命在?
他故作不察,离开几日后又悄悄策马回旋,悄悄寻了李不同生前的几位故友,才得知李不同的寡嫂侄儿早已不知所踪的消息。
“大约是小鸿前几日夜探密道被他察觉了,以为李家还有旁人,才故意做了这一场戏给你看,”王怜花本已经取过他拿来的所谓证据细细查看,此时忽而又将这些册子合上,道:“李不同之事另说,卜道长倒是个极好地突破口,只是事涉恶人谷,恐不能为人信服,”话到此处,他又抬眼看向顾惜朝,道:“你去蜀中之前就应当料到这一点,总不见得做了一番无用功吧?”
顾惜朝唇角微微一翘:“李余是假的,但李不同总是真的。”
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倒是褪去温润,露出几许锋芒来。
戚少商最初便是为这神采所魂牵梦萦,当下越发目不转睛。顾惜朝自然注意到他的视线,顿时敛起了笑容,垂下眼不去看他。
沈浪干咳一声,忙把话题岔开,看向叶孤鸿问道:“不知武当那里有什么进展?”
叶孤鸿道:“卜师叔交友甚广,他失踪之后有许多人同武当打听他的去处,所以师父一收到消息大约就已经向他们回信,只怕不日就要找上江别鹤了。”
王怜花道:“此人惯来花言巧语、颠倒黑白,又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恐怕会揪着许多闻的来历不放。”
叶孤鸿一拍桌子,冷着脸道:“我卜师叔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武当弟子要替他报仇也天经地义,与许前辈的来历有什么关系。”
他站起身道:“就这么说定了,一旦找到了证据我就直接杀上门去。”
王怜花扶额叹了口气,又低笑一声,道:“罢了,随你。”
顾惜朝若有所悟,说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还要什么算计?”
然而叶孤鸿没走出几步,就听他那还坐在原处的兄长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江别鹤闻名江湖之时叶孤鸿还没出生,再怎么天纵奇才,年岁上的差距终是难以弥补。
叶孤鸿回首道:“到时候只怕师父也会亲来。”他顿了顿,又道:“便是师父不来,难道兄长便不帮我了吗?”
叶孤城似是愣了一下,而后低下头。
叶孤鸿恍惚听到他的好兄长笑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辨明,就听叶孤城说道:
“帮。”
叶孤鸿莞尔,又继续向门外走去,叶孤城也站起身,不紧不慢跟在这位小堂弟身后,心情似乎很好。
倒是屋内坐着的四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种感觉——输了。
半晌,王怜花忽而说道:“我从不求什么人帮我。”
沈浪将手搭在他的背上,此时闻言便顺着他的黑发缓慢摩挲下去,一边温和地笑道:“没错,是我非要帮你不可的。”
于是王大公子抿唇一笑,睨了身旁默不作声的顾惜朝一眼,心情大好地走出去了,沈大侠自然寸步不离。
这下屋内只剩下戚、顾二人。
戚大当家眼巴巴地看着顾公子,说道:“惜、惜朝。”
他素来风流,在花红柳绿中来去自如,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偏现下结巴了似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直到顾惜朝终于转过头正眼看他,才说道:“我……”
顾惜朝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轻轻叹了一声,道:“大当家,是我……对不住你。”
他清隽的眉目上尤有几分歉意。
戚少商见不得他这样的神情,一时不知该答些什么,愣了愣,忽而解下腰间的剑,说道:“你还要么?”
顾惜朝垂眼看着他手中的步光剑,纤长的睫毛在眼中投下一片阴云,轻声道:“我要不起。”
他说完就要起身,却被戚少商一把拉住,号称整个连云寨上下最值钱的步光剑顿时砸在了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戚少商抓着他的手说道:“但我给得起。”
顾惜朝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以为过去的日子已经离他远去了,如今有自己的势力、有赏识自己的人、有关系不远不近的朋友,但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一无所有被人嘲笑唾弃的娼妓之子。
他想起了无数个躲在床底听着母亲与恩客被翻红浪去为他换钱上学堂的夜晚、想起了被书院学生撕烂的书、想起了母亲故作绝情将他赶走的那个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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