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扇还是在笑，只是眼眸的亮色暗了两分，“我知道，他的心在你那，你不必顾及我。”
我本以为苏合听了这话，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谁知他竟摇了摇头，自嘲地说：“你错了，他的心并不在我这。”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画轴，在我们不解的神色中，缓缓打开了那幅小画。
只见画中有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手提一盏桃花灯，站在白茫茫的云雾里。一副意境很美的画，能让人感受到作画之人倾注了一腔情谊。
奇怪的是画中男子五官并未画全，只一双盈盈透亮的眼睛被细细描绘，右眼角点了一颗殷红的泪痣，让这幅残缺的人像图别有一番风致。
我看了看这画，又看了看雪扇和苏合，他们的眼睛和泪痣，和画中人极其相似，包括曾经见过几面的小鹊仙也是如此。
曾经不解的疑惑像是终于有了答案，只见雪扇自那副画展开后，就直愣愣的瞧着，刚才露出的片刻笑容也消失不见。
我问道，“这画是从何来？”
苏合苦笑一声，“自是从傅琅书房中拿来，那间屋子里全是同一张画，多到我随便拿出多少张傅琅都不会发现，因为实在太多...太多了...”
雪扇颤颤地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右眼角，又慢慢摸向那幅画中，在那颗泪痣处停了很久，半响才轻声说道：“所以你是想说.....傅琅早就有心仪之人，我们.....不过是因着和那人相似的泪痣，这才.....”
“是啊，我们都是那人的替代品而已，”苏合幽幽说道：“所以傅琅不是无情，而是对别人钟情，自然对我们寡情而已。”
怪不得我从未探到傅琅系在他人身上的姻缘线，原来他真正心仪的人并不在这几人之中。
雪扇忽的笑了，笑得身体都在发颤，眼眶也红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原来是这样....竟是这样....”
苏合的眼圈也有些红，他拍了拍雪扇的手背，故作坦然地说道：“所以我决定回去了，这里不是我的家，也没有我的良人，还是我的淮州好。听说你也是淮州人，不如和我一同回乡可好？”
雪扇的笑渐渐停息，目光有些涣散，盯着空中的一个虚无，声音也轻飘飘的，“回家...淮州...我早就没有家了，又能回哪去呢...”
苏合见他这样说，也不再勉强，和雪扇告了别就离去了，那副画也继续摊在那里没有拿走。
我见雪扇还盯着那副画发呆，不由有些担心，“公子，这画我替您收了吧，别再看了。”
“不，”雪扇伸手挡住了我欲收画的动作，声音低低的，“我想再看看。”
“这...这有什么好看的，咱别看了，平白糟了心情。”
“看，要看的，看看我和那人究竟哪里像了....就是因为一颗泪痣吗...”雪扇喃喃自语，又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脸，神思更加涣散。
看他这样我心里莫名有些恐慌，当初他错以为傅琅不来救他，也没有流露出现在这般神情，这次显然受的打击更大了。
就在我在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傅琅忽然起身来到镜台前，随手拿起一个簪子就要往脸上刺，我看到后心里一个激灵，下意识用法术将那簪子拨开，然后扑到雪扇身边吼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过是被人戏耍了而已，就如此想不开要自寻短见？你这样做和懦夫有什么区别？”
雪扇歪站在镜台旁，像是没有了依仗，往日挺拔的身姿也松散了下去，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我刚才用什么阻了他，只一味苦笑，“我还不至于去寻短见，只不过想把这恼人的泪痣给剜了去，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说完又要去寻簪子，我气极，直接把台面上的簪子一股脑都收走了，不料收得太急，有一支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雪扇的鞋边。
我暗道不好，刚想去拣，却在看清那支簪子的时候顿了下来。
那是阿魏送的桃木簪，此时正被雪扇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细细摩挲，却不再有剜脸的动作。
我还在为刚才雪扇的不理智而生气，故意气他道：“那不如就用阿魏这支剜吧，左右他也不会再来寻这支簪子了。”
刚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
我也是气晕了，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阿魏离去的事雪扇并为放下呢，我又给他刺了一回，真是不该呀不该。
我犹豫着要不要挽救两句，就见雪扇垂下头，把那支簪子收拢好，默了很久，才呓语似地问我：
“十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痴傻，连别人的心是不是真的都瞧不出，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雪扇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用手捂住了脸，从袖中隐隐传出啜泣的声音。
他哭了，比上回破庙中的凉夜里哭得更加隐忍。
我叹了口气，只觉这情情爱爱甚是复杂，想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安慰的话，“公子这不是痴傻，只是太过执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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