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了寂静。
傅琅听完，似乎有一丝触动，望向雪扇的眼神中多了些往常不曾有的东西。
“我没想到你竟记得这般清楚，其实我......”傅琅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脸上的神情却显露得十分清晰。
我看到了，那是愧疚。
我猜雪扇也瞧出来了，所以他转过身，不再看向傅琅，头微垂着，似在望着地面。
傅琅一直紧紧看着雪扇，此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瞧见地上俩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别的无甚特别，于是不解地问道：
“你在瞧什么？”
雪扇的眼神丝毫未动，嘴里吐出几个字，“影子，我在看影子。”
“影子有什么好瞧的？”
“我想知道它跟在我们身后，会不会觉得苦楚。”
雪扇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些颤抖，“它自存在以来，就附属在旁人身后，除了一个随时变幻的轮廓外，根本没有自我。”
傅琅依旧是一副不解的神色，“不过是影子罢了，怎的你还想这么多？”
“因为——”雪扇回过身，慢慢抬起眼皮看向傅琅，目光中有着一丝潜匿的悲伤。
“我也是别人的影子啊。”
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副小画，在傅琅惊讶的神色中慢慢打开，最终将它完全展现在他面前。
傅琅震住了，他甚至上前走了两步，似是想仔细瞧瞧这幅画。雪扇甚是贴心将画向前伸了伸，让傅琅瞧了个一清二楚。
傅琅双手将画捧了回来，眼眸中是深深的眷恋。雪扇瞧着他看画的神态，轻微地眨了眨眼，“画中人...就是你心仪之人吧。”
傅琅还在瞧着那画，连头都不舍得抬起，只简单的“嗯”了一声。
俩人又沉默了。
夜晚的风也愈发凉了。
半响，傅琅终是抬起头，问道：“这画你从何而来？”
“是苏合公子带给我的，我们都恍然明白自己的位置，所以他走了，而我...”雪扇顿了顿，声音很轻，“也想走了。”
“他走了，我没有拦住他，如今你也要走了吗？”傅琅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那副画也被他握得紧紧的。
雪扇瞧着他，问道，“我自跟了你，约莫几年光景？”
傅琅哑然，说不出话。
雪扇继续问，“我的生辰又是哪个日子？”
傅琅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的本姓又是哪个？”
半响之后，傅琅苦笑了一下，“我竟全不知晓。”
“你从未在意过我，所以你不记得我们相遇的日子，不曾问过和我相关的一切。我本姓程，今日就是我的生辰，我自十六岁跟了你，已经六年了。”
“.....”
“我心仪与你，你不会不知晓，可你从未挑破这层纸，我也心甘情愿这般跟着你，总想着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你心里有那么几分记挂着我，我就心愿足矣，不会过多强求什么。”
“雪扇...”傅琅的神情有些许感动。
“可是哪怕你并不心仪于我，我都不愿做另一个人的影子，这让我觉得自己于这世上没有任何意义，我没有自我了，你明白吗？”
“你只是你，你不是别人的影子。”傅琅急急地解释道。
“当日若不是我与那画中人有几分相似，你会多看我一眼吗？”雪扇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辈，用极其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
“如果不是这双眼睛，这颗泪痣，当初我就算真的自刎于台上，你也不会回头吧。我是这样，苏合是这样，就连那小鹊仙也是这样。
“我们都是那画中人的影子，你又何必不愿承认呢？你既已有所爱，又为何不去寻他，只找些相似眉眼的人，又有何用呢？”
傅琅被雪扇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他似有许多话想说， 却迟迟说不出来，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疲惫。
“我找不到他......罢了，终是我负了你们，你们怨我也无不可，只是我从未料到你也会离我而去。”
雪扇的声音有些哽咽，“因为......影子也会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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